那時,母親指著天上的星星說,好人若是去世了,會變作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一眨一眨地看著它最放心不下的親人。
母親,你說的是真的嗎?若真如此,你又會是天上的哪一顆星子呢?
蕭覓抬起頭迷茫地看向天幕,晴夜月明,星兒稀少,她不知道母親在哪兒,或許會躲起來不願見她吧?因為她不是個好人,因為她殺了太多人!
她籍著母親給她的男兒身份,放縱自己胸中那一腔戾氣和恨意,以殺止殺,以殺泄恨,一步步壘起高台,讓自己站得更高,變得更強,直至可以將那些她恨的人如螻蟻一般輕易抹殺才肯作罷!
母親,你可是對我失望了?你要我離開這裏,回仙霞島,好好代你孝敬外祖父、外祖母。可我逆了你的心意,我留在了這裏,不肯拋卻這些仇恨!我要…複仇!
也許我再找不出那幾個暗中對你下藥的人,但是,我會將那座府邸整個夷為平地,將那些陰暗齷齪全部埋進地獄!
幾粒桂花細簌落下,撲在蕭覓臉頰,又被她接在手中,輕輕的,涼涼的,還帶著點點夜藹的潤氣。
“娘……”蕭覓突然心中愴然,淚盈於睫。娘!是您麼?是您還在天上看著我麼?
這一聲“娘”,叫得龍息庭心中驚愧,本是看到蕭覓心情低落,想帶他來此賞景開解,卻不料反而更引得他傷心起來。
連忙將他轉過身來側坐於馬上抱著,一手取了帕子替他細細拭淚:“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一年到頭不見掉過淚,原來都是集於今天一起哭麼?”
蕭覓從他手中搶過帕子將臉掩住,半晌,才帶著泣音悶聲道:“菲菲姐嫁人了……我,我想娘了……”
龍息庭一怔,才想起蕭覓亦不過隻是個十四歲的半大孩子,也難怪戰場上再是狠厲的將軍,平日裏也會跳脫,再有跳脫的性子,也會有想娘的時候……不由輕歎了一口氣,拉開黑氅將他攏入其中,為他擋住寒風。
蕭覓已很快止住了淚,平息了情緒,見龍息庭還在盯著自己,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菲菲姐平日裏會經常教訓我,今日她嫁了,我心裏反而就像被掏走了點什麼似的……到了這裏,想起我娘院子裏以前也種有一株桂樹,所以……”
龍息庭不禁有些吃味:“你師姐是女子,終要嫁人,哪能守著你一輩子。再說,她嫁了,不是還有我……們幾個陪著你嗎?”
蕭覓不禁失笑:“說的好聽!論年紀,你和述哥幾個也該娶親了,等你們幾個都娶了嫂夫人,還不是又剩下我孤家寡人一個。到時我去找誰陪我散心啊?”
“若你願意,我就不娶……”龍息庭聽得心中發緊,忍不住呢喃出聲。
蕭覓捶了他胸口一拳:“嘁,不娶,你騙鬼啊!若你不娶,我怕燕州的貴女們能把我活剮了!”
這是在花前月下與他打情罵俏麼,龍息庭伸手握住蕭覓的拳頭捂在胸口,不想放開,卻狡猾地扯起另一個話題:“你以前,經常被你師姐教訓?”
“嗯,菲菲姐對我極好,可也老凶了。”
龍息庭的手摸到他腰間輕捏了捏:“會擰你這裏的軟肉,還會打你屁股?”
蕭覓驚詫:“這你也猜得出來?!”旋即想起自己今夜在萬老牛的偏院對他的所為,不禁自悟,又有些赧然,“先前……是我不對,心裏憋著不舒服……”
“嗯,沒事。以後心裏再不舒服了,你再打我、擰我……咬我……都行。”月夜裏,龍息庭聲音低沉磁性,聽起來格外多了幾分曖昧。
蕭覓又“嘁”了一聲:“你當我是老虎還要吃人不成!”將手從他掌中抽回,卻趕緊轉回身來跨坐好,“夜深了,我們回了吧。”
你當然會吃!不僅咬,還會舔!會將我敲骨吸髓,吃得神魂升仙!龍息庭在心裏默默念著,既恨不得被蕭覓再咬上幾口,又恨不能將蕭覓化成一粒晶瑩剔透的小糯米珍珠丸子,一口吃下腹中。
蕭覓並不知曉他這些心思,哭過了,又染得一身桂香,心情好了幾分,繼續揶揄道:“何況你一身硬梆梆的,即便我是老虎,吃你也嫌硌牙呢!”
龍息庭心中一動:“總說著吃,你可覺得餓了?我記得前麵還有一處夜市,味道很是不錯。”
他不說,蕭覓倒不覺得,一提起來,才想起來先前在酒席上確實沒吃多少,隻顧看那萬老牛裝喬拒酒的樣子去了,當下欣喜道:“好啊,往哪邊走?”
龍息庭哈哈一笑:“都說狐狸饞嘴,還真是的。”蕭覓心情好了,他也覺得渾身舒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