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勳大喊了一聲“多謝!”,然後四個人就這樣看著老板消失在夜風裏。
彼時邊伯賢已經開好了四瓶酒,分別擺在四人麵前。金鍾仁抬頭,看著除了他之外齊刷刷站立著直視自己的三人,突然一個哆嗦。
“我去你們想怎樣啊……”
“不是你說的麼在短信裏,今晚不睡了,那我們就陪你到底唄。”
“但我的意思是醒到天亮不是喝到天亮啊大哥……”
“廢話少說!你看看今天是多麼值得慶祝的日子啊!”邊伯賢作完一首詩,索性把金鍾仁麵前的那瓶酒硬生生塞到他手裏,一聲令下,“喝!”
金鍾仁頓了一下,然後真的乖乖就這樣猛地灌下了一整瓶。
邊伯賢滿意地點點頭。
樸燦烈和吳世勳沉默地後退了一步,看著邊伯賢仿佛在發光的後背,表情佩服至極。
後來明白某兩個人打著怎樣小九九的吳世勳順利融入了計劃裏,三個人就這樣變著法地灌金鍾仁,一直灌到街上真的隻剩下他們與枯葉,一直灌到滿地上都亮起深深的月光。
所謂的,伴酒慰你千般風塵。
“暻秀說他馬上過來。”樸燦烈收了收另外三副碗筷,提醒道,“他很謹細的,咱們收拾收拾幫老板把門鎖好之後趕緊走吧。”
邊伯賢擦了一下被困意逼出來的眼淚,看著終於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金鍾仁,小心翼翼地歎了一口氣。
其實,他隻是覺得……
金鍾仁需要一個機會訴說,而都暻秀需要一個機會聆聽。雖然說醉成這樣的金鍾仁也許不能開口,似乎是從睡夢中被叫醒的都暻秀也聆聽不到什麼。但是這樣特殊情況的獨處下,說不準會會有更多的未知呢,邊伯賢想。
事實證明他大概是沒錯的-
看到在瑟瑟冷風裏一動不動地睡著的金鍾仁,都暻秀覺得他紮頭在衣櫃裏找出他最厚的一件大衣所花費的那十多分鍾真的是太值得了。他悄步走到金鍾仁身後,輕輕把那件外套搭在他身上,然後在旁邊坐下。
樹葉繼續在不狂不柔的風裏簌簌而落,在這樣最深最深的夜晚裏,最遠最遠的天際突然響起了最輕最輕的煙火聲。
與環境一同變得蕭寂的,還有都暻秀薄涼的心情。
“金鍾仁。”
“……”
“金鍾仁。”
“……”
“金鍾仁。”
“……”
“其實我知道的,我來之前陪著你的還有誰。”
“……”
“金鍾仁。”
“……”
“金鍾仁。”
“……”
“金鍾仁。”
“……”
“我分手了。”
“……”
長長久久的沉默。回答他的隻是擦過耳膜的風聲。
都暻秀笑了一下,頓了頓之後打通了來之前預定好的酒店前台電話。服務員來得很快,把金鍾仁搬進後座之後,轉頭問都暻秀是不是要同行。
都暻秀搖了搖頭。
然後車子就開走了。
都暻秀把視線從車尾燈上移開,又重新在座位上坐下,目光晃過那些或站立或倒塌的酒瓶,突然停在桌麵上。
從北方來的風打著旋兒蹭過都暻秀的鼻翼。
他以為金鍾仁真的是睡著了的。
可是他現在卻在桌麵上他趴著的位置,瞧見了他的眼淚,瞧見了他縮在雙臂裏,眼淚不停流下來,好像不肯停歇的溪流。
都暻秀站起來,裹緊了外套,走進夜風裏。
他選擇相信,那是他未喝完的清酒——
在2018年春天到來之前,這個夜晚的故事誰都緘口不言,誰都在心裏藏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版本,或完整或殘缺。
兩人僅隔一天的生日,是在一起過的。
幾個人聚在一起,如剛認識那般勾肩搭背去玩去浪去到處砸場,邊伯賢看著又和以前一樣有著正常對話的都暻秀和金鍾仁,開心得掛在樸燦烈身上。
隻是,他們不知道他們以為的事件始末,有多大的一個缺口。
金鍾仁還有一段故事沒說。
**
保齡球場。
乒鈴乓啷的聲音一陣一陣地鑽進耳朵,金鍾仁在怔忪之後,轉過頭去看都暻秀的眼睛。
“誰說的我們不可能?”
“誰說的我們可能?”
“隻要你分手就他媽可能啊。”
都暻秀盯著金鍾仁的眼睛。
“別鬧了。”
“我沒鬧。”金鍾仁撇開頭去,“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告訴你我的心情,我也沒有給你壓力的意思,你別亂想。”
“那你告訴我怎麼樣做才能控製自己不去想?”
金鍾仁笑了一下,麵朝前方看著整整齊齊擺著的球瓶。
“我不知道啊。”
都暻秀轉過頭去。
“你想想啊,等那一天你單身了,我也還是單身,那我們就可……”
“可以結拜了。”
氣氛安靜了一小下,金鍾仁慢悠悠又把頭給扭過來,看著都暻秀的眼角:“你可真是幽默……”
都暻秀笑笑,站起來,打算跨步往教學四人組那邊走去。
金鍾仁叫住他。
都暻秀沒轉頭。
“如果……你那一天真的分手了,記得第一個告訴我。”
“怎麼?想慶祝?”
都暻秀把手插進口袋。
金鍾仁輕笑,藏起深至舌根的苦澀,在都暻秀的背後笑得粲然。
“我希望這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
然後由我一直守著我們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