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扯了扯唇角,笑容顯得虛無縹緲,宛如清晨的霧靄那般隨時都要散去。
“現在,你先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記得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夢。”
他再也沒有半點兒反應,終究是慢慢閉上了眼睛,與我交握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他已經停止呼吸,迅速將另一顆藥丸服下。
不多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驀地驚破寂靜的秋夜,在華陽殿上方回蕩不息。
“來人,快來人啊!太子殿下不好了!”
半個月後,汀蘭水榭。
“東西都帶齊了嗎?”白前一邊說,一邊又不放心地將我的行李仔細檢查了一遍。
我笑道:“三師兄,我隻是出去遊曆,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就算忘帶東西也沒關係,我隨時可以回來拿嘛。”
王瓜抹淚道:“君慧,記得經常回來看看。”
我抱了抱他,道:“大師兄,汀蘭水榭永遠是我的家,你們永遠是我最愛的家人。”
師父遞來一隻藥盒,叮囑道:“假死藥對你的身體傷害很大,這是為師特意為你配製的藥丸。一定要按時服藥,每日三顆,一顆也不能少。記得每兩個月要回來一次,為師為你調整藥方,知道嗎?”
我接過藥盒,默了默,道:“師父,您不用再瞞我啦,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得了髒腑早衰症。”
王瓜與白前對視一眼,皆是神色古怪。
師父身形一顫:“誰告訴你的?”
“是太醫院一位姓方的太醫說的,他曾與我娘共事。”
“君慧,不要怕,師父向你保證,一定會找到醫治此病的方法。”
我對他報以寬慰的笑,做出輕鬆的樣子,道:“沒關係的,我不怕。髒腑早衰症雖暫時無法根治,卻並不會致命。現在我還年輕,暫時不會有礙身體。再說,即便此病真的無藥可治,能活到六十歲,我也該知足了。畢竟人生七十古來稀,又有多少人能真的長命百歲呢。”
師父堅持道:“不,你是我嶽振先的徒弟,一定要長命百歲。若連自己的徒弟都醫不好,為師還有什麼臉去醫別人?”
“好,我相信師父,我會按時吃藥,不讓師父擔心。”我信誓旦旦地保證,四處看了一圈,奇道,“山楂去哪兒了?”
王瓜吃吃笑道:“他啊,他最舍不得你啦,昨天念叨了一晚上。這會兒,八成還躲在被窩裏哭呢。”
話音落下,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廂房傳來:“我呸,誰舍不得她了!早走早清淨!”
幾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走出汀蘭水榭時,天空雲開霧散,雪霽天晴,冬陽普照大地。
馬車旁,一株蠟梅樹下,有一人身著月色長袍灑然而立,手扶樹幹,仿佛已然等候多時。
不時有微風拂過,幾片嫣紅的小花隨風而落,如同頑皮的精靈肆意點綴在他的肩頭。
見了我,他薄唇微抿,露出淺淡的笑意。煦暖的陽光恰到好處地籠罩著他的麵龐,雖略顯蒼白,卻難掩風神俊朗。
麵若白玉冠,質若初降雪,君子端方如玉。
一切,一如如初見時那般。
宋昭向我伸出手,柔聲道:“君慧,我們走吧。”
“阿昭。”我笑著走向他,緊緊握住他的手,問道,“我們去哪兒?”
“我帶著你,我們一起走遍漠北草原、西南苗疆、中原大地,看江南的杏花煙雨,草原的蒼茫遼闊,還有蒼山白雪,洱海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