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靈瞳嘟噥著:“我還沒吃早飯呢!”
“一頓不吃,餓不死人的。你砸了歐陸莊園那件案子,可是會死人的。”陳晨白了她一眼。
遲靈瞳喔了一聲,放下包包,乖乖地往樂靜芬辦公室走去。
“三天了,你就給個這麼一份狗屁報告。”遲靈瞳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出幾聲怒吼,然後夾雜著細碎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寧經理,如果你沒辦法完成下季度的市場營銷分析報告,可以直說,我讓別人來做。”
“不,不,樂董,我這就回去修改,一定在下班前放到你桌上。”
“我能相信你嗎?”
“我……不會讓樂董失望的。”汗如雨下的聲音。
“那我拭目以待。”
門一開,營銷部的寧經理灰頭土臉地從裏麵走出來,看見遲靈瞳,頭欠得更低。
又高又壯的大男人被女人訓得像孫子,不是件光彩的事。遲靈瞳歉疚地別過臉。
“遲靈瞳,是不是要我親自出去迎接,你才會進來?”泰華的女王見外麵站著的人半天都不動彈,語調裏充滿憤怒。
“不是,不是……”遲靈瞳微笑著,忙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站在樂靜芬的辦公桌前。她隻是覺得樂靜芬現在火氣正盛,貿然進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其實,這條魚也不在池中,已在湯鍋裏。
樂靜芬冷冷地打量著她,“你能耐不大,範倒不小!連請幾次,才能打個照麵。”
哪怕是泰華的頂梁柱,隻要惹惱了樂靜芬,她發起火來,就六親不認。這三年,可不是白混的。遲靈瞳是簽了賣身合同,怎敢輕易耍脾氣!“樂董,你真幽默。”伸臉不打笑麵人,她微笑,再微笑。
樂靜芬閉了下眼,慢慢坐回椅中,嘴唇微微翹起。遲靈瞳背後陰風習習,這樣子,是樂靜芬嘶吼的前兆。
樂靜芬是一個珠圓玉潤的女人,親和時,慈眉善目,生氣時,真的猶如女魔。 “啪!”她從一邊的文件堆裏抽出一個資料夾,扔到遲靈瞳麵前,“你可能聽說了,歐陸莊園這項目,咱們輸給恒宇了。”
遲靈瞳撿起資料夾,沒有出聲。
“雖說恒宇在房地產界排名第一,但這次,咱們在土地出價上和他們持平,在打通方方麵麵的關係上,我也沒吝嗇過,可是咱們卻輸了,你知道問題出在哪嗎?”樂靜芬騰地站了起來。
遲靈瞳虛心請教。
“歐陸莊園,你以為真是給歐洲人建的一幢幢鄉村別墅?草地、樹林、花園,奢侈的停車庫、寬大的遊泳池。這兒是中國,住的人是中國人。知道中國人有多少嗎?十三億,像你這樣折騰,得有一大半遷到火星上去。你這圖紙,成了一個笑話。別人取笑我太歐化了。遲靈瞳,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到底有沒腦子,了解不了解中國國情?人家恒宇的Frank還是一香港人,卻能設計出那麼貼近現實的作品。”樂靜芬氣得直喘。
遲靈瞳耷拉著頭,那麼好的地段,麵朝大海,背依秀林,卻隻建幾幢三層高的住宅樓,她以為真的住的是有錢人,所以往死裏奢華。原來是一群假洋鬼子!“對不起,樂董。”事到如今,隻能把態度放低。她不是神,是人,總有失手的時候。人在挫折中,才會成長得更快。
“一句對不起,有用嗎?我們公司因此損失了多少,你清楚不清楚?”樂靜芬厲言疾色,“而我是如何待你的,看似你和其他設計師拿的同樣的薪酬,可是年底你的獎金卻是他們的幾倍。你拿著這些錢時,不心愧?”
遲靈瞳皺皺眉,心裏麵又開始堵了:“我會努力反省。”
“我聽膩了這些詞,你得給我拿出行動來。一個好的設計師,要腳踏實地,不是建空中樓閣。”
遲靈瞳無力地歎息。下麵該談到減薪還是炒魷魚?
樂靜芬差不多也發泄夠了,神情慢慢和緩,話峰一轉:“這事也不全是你的錯,我作為董事長審查圖紙時,不夠仔細。所以,我們都要從中吸取教訓,以後絕不能再犯。你那圖紙,被高爾夫球場的藍董看中了,他想在附近的山上建兩幢別墅,現正與我們公司恰談中。這樣,你也算將功折過,挽回一點損失。”
遲靈瞳把手中的資料夾放回桌上,準備退場。
“小遲,家裏沒什麼事吧?”樂靜芬又換了張麵孔,儼然隔壁熱情的阿姨。這就是領導的魅力之處,一打一揉,把你逗得團團轉,卻離不開她的五指心。“沒有,都很好。”
“那就好,安心工作!明晚有什麼安排?”
“沒有。”舊案子砸了,新案子還沒開始。明天是周末,她能有什麼事?
“明晚,你到蘇州路上的迪歐咖啡店見個人。”
“是客戶嗎?”遲靈瞳問。
樂靜芬神秘地一笑:“是個很大的驚喜,你可要好好把握。”
遲靈瞳回到辦公室,她沒吃早餐,不免唇白麵黃,看在別人眼中,就如同剛從硝煙中逃生回來一般。
“還活著?”陳晨體貼地給她泡了杯麥片。
“屍骨尚存。”
“女王那種脾氣,真不知她老公如何承受得了。”陳晨同情地感慨。
遲靈瞳也很是同情了一把。她見過樂靜芬的老公,一家德國汽車品牌4S店的老板,很粗獷的男人,四季都穿T恤,抽煙抽得很凶,音量很高。可是兩人生的女兒卻嬌小玲瓏,在國外上大學。
中午,遲靈瞳和顏小尉去餐廳吃飯,見到了傳說中的廚師帥哥。剛出校門的男生,笑起來兩個酒窩,很是羞澀。顏小尉擠在他的窗口,就差口水橫流。用了半個多小時,把人家八輩子祖宗都打聽到了,順便約了周日一塊去爬山、野餐。
“你也太露骨了,人家還一孩子!”遲靈瞳小小聲地說。
“孩子好呀,還沒學壞呢,整個就一件無瑕的瓷器。再過幾年,他學會怎樣傷女人的心,就沒意思了。”說著話,顏小尉眼睛還不忘對著窗口頻頻送秋波。
“如果他要你負責怎麼辦?”
“哈,這真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了。放心,他隻會把我當作他的引路人,而我,隻是想重溫下戀愛的滋味。結婚之後,就沒現在自由了。”
“你要結婚了?”
“八字開始畫撇。”
“那你還這麼花心?”
“我是找一種感覺,心可是不亂的。”
遲靈瞳聰明的腦袋不太好使了,人的心和身還能分作兩處?她埋頭吃飯,爭取把早晨丟失的營養給補回來。
吃完出來,顏小尉問她明晚有沒有空,寧夏路上有家火鍋城不錯,一塊去吃吃?
遲靈瞳說了明晚和人有約的事。“女王不會是想做媒婆,幫你相了一門親?這也是拉攏人心的一招哦!”顏小尉大叫。
“我……好像還不算剩女!”遲靈瞳想起樂靜芬神秘的笑,心裏麵打起了鼓。
“到了剩女那年紀,就沒得選擇權。我陪你去?”顏小尉很是熱心。
遲靈瞳一向對新奇的事總懷有純樸的赤子之心:“不,我自己去。”
顏小尉是相親專家,第二天晚上,她幫遲靈瞳好好化了個妝。皮膚清透粉嫩,睫毛根根分開並溫柔上翹,唇膏是無色的,但透明濕潤。衣服挑的是一件藍底白花的連衣裙,係了一條鬆鬆垮垮的腰帶。
“這樣,又淑女又知性。女王介紹的人一定是個青年才俊,不管結果如何,都要顯出自身的品位與價值。”她對著鏡子裏的遲靈瞳說。
樂靜芬通知遲靈瞳的時間是六點半,這個時間喝咖啡太早,隻能是共進晚餐了。顏小尉像赫思佳的黑人保姆,逼著她硬喝下一大杯牛奶,為的是一會在餐桌上可以保持優雅的儀態,又不會餓得前心貼後背。
遲靈瞳給她這一折騰,都不願出門了,可又不敢得罪女王。捱到六點才出公寓,沒想到公交車開得特快,到了迪歐,才六點二十,裏麵燈火闌珊,人煙稀少,隻在靠裏的一張桌邊坐著一個男人。
那個位置好像就是樂靜芬約好的地點,還說他會提前十分鍾到,姓楊。男人背門而坐,背影很帥氣。遲靈瞳心裏麵輕輕地咯噔了一下。站在門口,七手八腳地整了整頭發,在玻璃門上偷偷照了照,這才走了進去。
越走近,越覺得這男人透著股熟悉感。等到了麵前,她特意禮貌中略帶歉意地擠了個微笑:“對不起,楊先生,讓你久等了。”
男人猛然抬起頭,兩個人都一怔。Frank!遲靈瞳大腦飛速旋轉,莫非樂靜芬慕才似渴,已挖到了這眼泉,讓她用美人計來確定一下?這個假洋鬼子的中文名字叫楊XX?
“這世界真小哦!”冤家路窄。遲靈瞳幹幹地笑著,神情幾近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