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我享受葉子澈的關心時,一旁蕭蕭的心情卻是這樣的。

蕭蕭一直以來太酷了,哪怕是裝的,也酷到讓我覺得她根本不會在乎這些。但我現在才發現,一個人太酷也未必是件好事,因為這種性格注定不能軟弱、無法軟弱,一旦軟弱,大家就會失望,發現原來你也隻是凡人,跟想象的不一樣,太令人失望了。

這就是偶像的代價。

那些年,我們爭得頭破血流,難過又委屈,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懷著那麼多的心思,想打敗當初的友人,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也許,很多事根本就無法說清誰對誰錯。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更真實一點。”也許是因為陸瑜的緣故,也許是遠走他鄉兩年,現在的我對很多事已經釋然,“真實並不可怕。被束縛在偶像的光環裏,才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我喜歡最初的你,不用太酷,正是因為有著小缺點和小毛病,才會讓我更愛你。”

“還用你教。”蕭蕭破涕為笑,把墨鏡下方的眼淚抹去,她吸了一口氣,“我現在可是越來越紅了,你要加油才是,必須趕上我!”

“切,那是我真人不露相。等我的項目一啟動,到時你不要太害怕喔。”

我倒了一杯啤酒給她,又倒了一杯給自己,然後舉杯。蕭蕭同樣舉杯,我們狠狠碰了一下,異口同聲:“幹!”

一笑泯恩仇。

時光流逝,青春易逝,幼稚過,失去過,很多東西你以為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但其實它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過去的時光軸上等著你,等著你回頭,等你溫柔地將它拾取……

《星光的彼端》的電影發布會完美結束。回到家時,沒想到陸瑜竟早已等在我的門外。我又吃驚又有點惱怒:“你怎麼知道我的住址?!你跟蹤我?!”

夜晚的光線十分暗淡,陸瑜大半張臉都被陰影籠罩著,像是籠罩在一層悲傷的紗裏。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自言自語道:“原來你這次回來,並不是想複出歌壇,更不是想當女主演,而是拍電影?我還真是想多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一開始投資杜慕的電影,想讓我當女主角的事。那時杜慕還對我說——“有必要把人家訓成這樣嗎?這樣默默投錢,想要把你弄成女一號,還不敢讓你知道,做這麼多卻被你罵得狗血淋頭,真是讓人情何以堪呀……”

我沉默不語。

陸瑜抬起眼皮看著我。他的目光裏沒有了之前見到我時的衝動與灼熱,而是多了幾分自嘲和隱隱的失落:“今天的電影發布會,你沒有邀請我。”

“反正投資方是品優娛樂,黃錦立一個人來就夠了。”

“可這是你首部執導的電影。”

“也沒什麼特別的意義。”

“你邀請了蕭蕭,你跟她和好了?”

“嗯。”

陸瑜點點頭,像是慢慢咀嚼著這些話一般:“什麼時候的事?”

“剛回國的時候。”

陸瑜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回國這些日子,情願聯係她,也不願聯係我?你要拍電影,杜慕,宋微,黃錦立,蕭蕭,他們全知道,卻一點風聲都不透露給我?你執導的首部電影的發布會,如果我沒從其他人那兒得到消息,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對我說?”

我被陸瑜說得幾乎一滯。

他漆黑的眼睛看著我,裏麵卻充滿了苦澀。

的確,在我最低穀的那幾年,一直站在我背後,為我出頭的就是陸瑜。可現在,我跟蕭蕭和好如初,卻跟陸瑜保持著距離;我運作電影,杜慕、宋微他們都知道,卻刻意沒有告訴陸瑜;電影發布會,這個轉型意義的確很特別,我卻沒有邀請陸瑜……

我推開他:“我們現在隻是普通人的關係。”

“普通人?”陸瑜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仰頭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隻是普通人的關係?!淩影,我等你等了兩年,你一通電話不給我,一封信不給我,一個消息不讓我知道,這就是你對我們關係的定義?普通人?我陸瑜到底是哪裏沒做好,讓你這麼不待見我,你說啊!”

陸瑜緊緊摁住我的肩膀,把我圈在他與牆壁之間,恨恨的眼神含著隱隱的水光,像是要望進我的心底。

“陸瑜,你不要這樣。”他摁住我,我捶打著他,他再摁住我,我繼續掙紮,“你不要這樣,我們早已經分手了!分手了!”

陸瑜好像更加憤怒和傷心了:“那是你單方麵分手!你根本就沒有問我是否同意!”

我終於按捺不住,脫口而出:“你不同意又怎麼樣——反正你愛的人從來不是我!”

“我愛的人不是你?”陸瑜一臉不可置信,衝我大吼,“我愛的人不是你?!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愛你?!”

我也悲憤地回吼:“還用我說出來嗎?所有人都知道你愛的是秦楚!”

如果不是這樣,我為什麼要離開你?我愛你已經愛得連尊嚴都不要了。如果不是這麼愛著你,我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自己,跟你保持距離?不跟你說話,什麼事情都不告訴你,因為我怕一說話一靠近你就忍不住回心轉意,重蹈覆轍,再也離不開你!

月光慘淡,照得周圍的草叢都蒼白不已。

陸瑜看著我,顯然已經被我的話刺傷,他的眼睛裏充滿了難以置信、悲傷和難受。他一向很少流露情緒,惡劣而高傲,然而現在卻暴露出了他的弱點:“嗬嗬,你就這樣看待我?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在你離開的這兩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可我思念的那個人,現在卻告訴我,我愛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陸瑜的聲音裏明明滿是自我嘲弄,卻聽得我的心痛苦極了。

我噙著眼淚,笑著說:“因為你本來就是。”

陸瑜大笑出聲:“好,好,好。淩影,你說的很好。”

我想再說些什麼,動了動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而陸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是濃濃的失望,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維持著臉上的表情,淚水卻在眼眶裏打轉,最後越積越多,等我望向陸瑜的背影時,沉重的夜色和模糊的視線已讓我無法看清。兩年前,我為得不到陸瑜的愛而哭,而現在,陸瑜說愛我,我卻為無法相信他而哭。

我花了兩年的時間,一封一封、一張一張刪掉他的微信、消息和照片,才讓自己漸漸心如止水,我不想再陷入跟他的愛情裏。

因為每多愛他一點,我就愈加無法承受不能跟他在一起的結果。

陸瑜,就讓我們回到普通人的關係吧。

隻有這樣,我才不會繼續因為你而心生嫉妒,因你而感到難過。

我站在夜色裏,身邊傳來小狗的叫聲,是一隻呆呆的拉布拉多犬。它從門前的草叢裏鑽了出來,黑溜溜的眼睛濕漉漉的,嗚嗚地叫著,吐著溫順的舌頭,直往我腿上蹭。

這是誰家的拉布拉多?

我一把抱起,卻看到它脖子間熟悉的狗牌——小呆。它現在長大不少,也壯了不少,看得出它被照顧得很好,幹幹淨淨,性情溫順又活潑。這是我養的那隻,可當初我明明交給了Jolie,為什麼它現在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