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四肢無力地站在操場上聽國旗下的講話,身後一小堆女生不安分地討論起明星的八卦,被巡查的老師低聲訓斥了兩次,依然沒有收斂的意思。
顧旻的右肩被人點了點,側頭去看,是一張稱不上熟悉或陌生的臉。雖然從來沒打過交道,但站在自己邊上三年也知道在心裏暗下定義“哦,是你啊”。女生揚了揚眉毛,“你,有事麼?”
隔壁班的女生往後望,確定了一下巡查老師的方位,然後朝顧旻所在的四班挪近了一些,先一笑,而後低聲問道:“頭上的發卡是哪裏買的呀?”
“欸?我嗎?”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今天的確換了新的發卡,“是在海運學院對麵的小店裏買的。”
“真好看,我想起《鬥魚》裏的安以軒也戴過一個一樣的。”
顧旻微怔,剛想友好地笑笑,卻聽見後麵季向葵發出的一聲:“嘁——”
回過頭,季向葵的臉色難看,目光已經拋遠向別處,卻還分明斂著不屑。顧旻有點尷尬,沒做聲。
隨著人流往教室走時,照例跟在季向葵的側後方。白駒過隙的時間,就聽見她忍不住說:“你頭發又細又少,紮那種發型難看死了。”
“……哦。”
“而且那發卡又那麼俗,你是不是不知道品味為何物啊?”嘲諷似的停下來轉身麵向沒反應的顧旻,下巴往上揚一點,“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顧旻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發卡摘下來放進口袋裏,柔軟的棕色長發瀉下來,恢複到披肩的狀態。
季向葵滿意地轉回去繼續往前走,再沒有別的話。
顧旻咬了下嘴唇,又無聲地跟了上去。
不管怎麼說,那還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即使那友誼既輕又薄,在對方心裏更是毫無分量。
從一開始,對季向葵來說,顧旻就隻是用來“陪襯自己、顯示自己有同情心”的最佳道具而已。從一開始,顧旻就心知肚明。但這明顯帶有利用性質的友誼還是因貼上“唯一”的標簽而變得可貴起來。
班裏最漂亮開朗的女生,和最傻氣內向的女生,這種很奇特的朋友組合本身就有利於讓受歡迎者更受歡迎,受排擠者更受排擠。
那麼,季向葵你何苦要多此一舉地處處打壓呢?
顧旻跟隨的腳步漸漸慢了下去,與此同時,腳下的地麵再一次顫抖起來,腦海裏混沌一片,那個聲音從極其遙遠的地方湧來,充斥進模糊的意識裏。
——顧旻,你也很想擺脫她吧?
顧旻停下步子目送著季向葵毫無察覺地走遠。手伸進校服口袋裏,緩緩地用力下去,發卡的尖銳硌痛了食指。
是。很想很想擺脫她。卻不得不和她有交集,因為這是我僅有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