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媳婦上門,本是喜事,而王家的這位媳婦,自從上門以來,家裏一直怪事連連、禍事不斷,這是怎麼啦?
王家媳婦
韓 冬
1.媳婦上門
清末民初,國家混亂,整個社會都處在一片動蕩中。在東北,有個村子叫興安屯,村裏有一個叫王雙喜的木匠。這年王雙喜剛剛二十出頭,他的爹就病了,而且一病不起。娘為了給雙喜爹衝喜,就讓雙喜去百裏之外一個叫陶家營的村子,去接新娘子陶麗梅,那是剛生下王雙喜時,定下的娃娃親。
這些年來,王雙喜雖然知道爹娘給他定了娃娃親,卻還從未見過這個陶麗梅。如今,娘讓他去接新娘子,王雙喜卻犯了難:他眼下接了個活,給一戶大戶人家打家具,這戶人家是嫁閨女,嫁妝很豐厚,光櫃子就八個,而且把期限都定好了,到時間完不了工,工錢分文不給。怎麼辦呢?王雙喜急中生智,想起了同在一個村的叔伯哥哥王二君,這王二君人稱“王大嘴”,雖然才比王雙喜大一歲,卻生就一張巧八哥似的嘴,能說會道,能把死人說活了。
於是,王雙喜找到王大嘴,把自己的意思說了,讓他替自己把新娘子接來。王大嘴一聽,滿口答應下來。
就這樣,王大嘴牽了頭毛驢,當天就動身了。那年月,還沒有現在這麼多現代化的交通工具,雖然一百多裏地,可跋山涉水的,來回一趟也要四五天的時間。
沒想到這一趟很費時,一直到十多天後,王大嘴才牽著那頭毛驢風塵仆仆地回來了,毛驢背上馱著位戴著紅蓋頭的新娘子。
這時候,王雙喜正好也剛為那大戶人家打完家具,見新娘子接來了,這下可以給爹衝喜了,樂得合不攏嘴,拉著王大嘴的手,說:“二君大哥,辛苦你了,這一路上還順利嗎?”王大嘴歎了口氣,說:“這一路上還真不太平,到處都有土匪劫道的,晚上根本不敢走,太陽一落山就早早找店歇息。要不是這樣,還能提前幾天到家。”
進屋後,安頓好了新娘子,王大嘴告訴王雙喜,說新娘子陶麗梅家境也不太好,家裏就隻有父母雙親,當然也沒什麼嫁妝,而且連個來送親的人也沒有。王雙喜並不在乎這些,說道:“人來了就好,我成了家,借著這喜慶勁兒,我爹的病也就好啦!”
第二天,王家就急急忙忙讓王雙喜和陶麗梅拜堂成了親,這也就是所謂的衝喜了。拜堂時,蓋頭一揭開,親友們就一陣騷動,這新娘子雖說長得還可以,但麵容憔悴,像生了大病似的,而且走路時左腿還一拐一拐的。當時,人們還都以為是新娘子崴了腳,誰也沒在意,唯有細心的雙喜娘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難道新媳婦有病?還是個瘸子?老人家暗暗有些擔心。
晚上,鬧洞房的人都散去後,王雙喜懷裏像揣了隻小兔子一樣進了洞房。洞房花燭夜,這是人生三喜中最大的一喜呀,年輕小夥子,誰不期望這一時刻呢?可王雙喜進了洞房,卻吃了一驚:新娘子陶麗梅竟早早在炕上睡了,打著輕輕的鼾聲,最奇怪的是,她不光沒脫衣服,而且左手還攥著一炷燃著的香!
王雙喜見自己媳婦這樣子,不由心生愛憐,他想,她準是這一路上勞累過度,困了,本不想打擾她,可見她手中握著的那炷香越燃越短,怕燙著她,就忍不住輕輕地走過去,想抽走那炷香。哪承想王雙喜剛一動手,看似睡熟的陶麗梅竟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隨即王雙喜就覺得自己脖子一涼,不知什麼時候,一把匕首已抵在他的喉嚨處,同時,那陶麗梅就像換了一個人,惡狠狠地問:“你要怎樣?”
王雙喜著實嚇了一跳,趕緊說:“我是雙喜,是你丈夫!”那陶麗梅聽王雙喜這麼一說,好像是醒悟了,霎時間抽回手,一臉歉意地說:“啊,瞧我,剛做了個噩夢……”她見王雙喜盯著自己的手,又趕緊解釋:“這把刀是臨走時我爹給我防身用的,道上土匪多……”
王雙喜指了指陶麗梅的另一隻手,問:“你睡覺攥著根燃著的香,幹嗎?”“這……我這是……”陶麗梅被這一問弄得支吾起來,好半晌她才說出原委,她是怕誤了夜間給牲口添草添料。這一解釋,雖然有點牽強,但還是讓王雙喜欣喜不已,他不由暗自慶幸自己娶了個勤快的好媳婦。
王雙喜沒再多想,趕緊急切地脫衣,想往媳婦被窩裏鑽,哪想到陶麗梅卻急得一個勁地往後縮,慌慌張張地說:“別、我……我的腿傷還沒好,郎中說非得百日之後才能圓房……”
這是為何呀?娶個媳婦不讓碰,王雙喜頓時一頭霧水。後來,新娘子陶麗梅一陣解釋,王雙喜總算明白了,這陶麗梅在娘家時跌傷了腿,正巧王家人來接親,陶麗梅是個懂事的女孩子,一聽公公病了,需要給老人衝喜,覺得這事不能耽誤,就忍痛來了。這一下王雙喜更是感動,心裏暗自偷笑:自己真是個有福之人,娶了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媳婦。他二話不說,就主動到炕的另一頭去睡。臨睡前,他還叮囑新娘子,說是院裏的牲口不用她管,要她安心睡覺就是,新娘子答應了。
次日早晨,王雙喜從睡夢中醒來,一睜眼,就見小炕桌已經擺上炕,一大海碗的高粱米飯正冒著熱氣,旁邊是洗好的大蔥;再一看,新娘子陶麗梅正坐在炕沿上,等著王雙喜吃飯。
王雙喜問:“是你做的飯?”陶麗梅點點頭。王雙喜下炕到院裏一看,見牲口都已喂好,回屋坐到炕上,腿一盤,端起碗就往嘴裏扒拉高粱米飯,一邊一隻手拿起一根大蔥,伸入醬碗一蘸,往嘴裏一送,“哢嚓”一口,一碗飯很快就見了底兒。就在王雙喜想去外屋盛飯時,旁邊陶麗梅早已伸手來接空碗,王雙喜遲疑著將碗遞過去,就見陶麗梅一瘸一踮的,很快去外屋又盛了碗飯遞給他。
王雙喜沒說話,一連吃了三碗高粱米飯,才打著飽嗝放下碗。他抹了抹嘴巴,到外間屋裏拿上自己那套木匠工具就往外走,雙喜娘正好在院裏站著,見兒子出去幹活,趕忙上來誇媳婦能幹,又添草又添料的,把牲口都喂了,連早飯也是她做的。王雙喜見娘這樣說,心裏自然很高興。
到了晚上,王雙喜回家,掏出一個紙包遞給陶麗梅,說:“這是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我去鎮上藥鋪買的,你自己敷上吧。”
陶麗梅接過藥,感激地背過臉去,悄悄抹了把淚……
2.半夜血光
打這一天起,王雙喜每天都弄回包藥,陶麗梅的腿傷也日漸好轉,走路順溜多了,可讓王雙喜奇怪的是,這新娘子還是不讓他碰,而且,她睡覺時還是左手攥著一炷香,燃到頭,把她燙醒後,出去轉一圈,回來再續上一炷香,翻個身再接著睡,這是啥毛病呢?王雙喜百思不解,更讓他奇怪的是,人家媳婦過門三日必須回門看望自己的父母雙親,可這陶麗梅卻隻字不提回門的事。開始,王雙喜以為自己媳婦腿傷未愈,不適合出遠門兒,可現在都兩個多月了,她的腿好多了,卻總不見她提回娘家的事,王雙喜提出陪她去見見嶽父嶽母,陶麗梅也總是找出種種理由搪塞過去,什麼道遠,路上土匪多,還得破費一筆錢,等等。
不光王雙喜覺得自己這個媳婦怪,就是雙喜娘也覺得她和別人家的媳婦不一樣,別人家的媳婦幹完家務活,總愛仨一群倆一夥地聚在一起嘮嘮嗑,可自己家的這個媳婦幹完活,就喜歡一個人待在屋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像個大家閨秀。
等王雙喜回家,他娘偷偷地把這些疑惑都跟兒子叨咕了,王雙喜聽了,心裏更不踏實,他想秋後打完糧食親自去嶽丈家看一看,順便了解一下陶麗梅的脾氣秉性,可還沒等他去,家裏卻出了件大事情……
事情是這樣的:這一天夜裏,陶麗梅像往常一樣攥著炷香睡著了,半夜裏,她被香燙醒後出去轉了轉,回來後突然推醒丈夫說:“咱家院外有動靜,是人,聽腳步聲有六七個人。看來是土匪,快去西屋叫醒爹娘,讓他們躲起來。”
王雙喜大吃一驚,趕緊去了西屋,叫醒熟睡的爹娘,讓二老藏了起來。返回後,陶麗梅又叫丈夫快找把殺豬刀,跟她去外屋,等土匪進來一個殺一個。王雙喜一聽都嚇哆嗦了,連連擺手說:“我可不敢,你也別胡鬧,土匪都有槍,咱家院裏的牲口,還有外屋櫃子裏的糧食,讓土匪拿去好了,還是命要緊!”
陶麗梅卻說:“咱家就那麼一點糧食、幾頭牲口,都讓土匪搶去,咱家人都得餓死,不如跟他們拚了!”王雙喜說啥也不敢,陶麗梅沒辦法,歎一口氣,就讓他趴在炕邊,告訴他千萬別起來亂動。王雙喜生性膽小,嚇得趴在地上,身子如篩糠一般顫抖,雙手抱頭,一動也不敢動,眼睜睜地看著陶麗梅手持匕首去了外屋。
不大工夫,就聽外屋有輕輕的撥動門閂的聲音,緊接著似乎是有人進了屋,隨即是很大的一聲響動,好像是什麼東西摔了下來;過了一陣子,又有人進了屋,又是一陣響動……
王雙喜趴在炕邊,大氣都不敢喘,直到天亮才被陶麗梅叫起來,他走到外屋一看,我的媽呀,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地死屍,到處都是血,數了數,一共七個人都死了。陶麗梅站在那兒,也是一身的血,可那把細長的匕首還緊緊攥在手裏。
開始,王雙喜還以為陶麗梅也受傷了,拉過她來仔細檢查一番,陶麗梅竟連半根毫毛都沒損傷,身上的血,都是地上那幾個土匪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