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

文|獨木舟

我跟王巧琳相識已久。

久到懶得掰著手指頭去數年份,久到我的人生中很多經曆不需要向她介紹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任何時候,隻要在QQ上彈她一下,便可以飛流直下三千尺,傾訴也好抱怨也好吐槽也好,生活也好感情也好工作也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無須遮掩也無須粉飾。

若說是知己,有點兒過了,她到底小我兩歲,生活軌跡又不大相同,有時我覺得我的一些想法和痛苦,她或許並不能夠理解。

在我的心裏,一直當她是我的妹妹——不那麼乖巧的、經常會跟我鬥嘴、互相挖苦、刻薄起來跟我不相上下的妹妹。

但打從心裏,我知道,無論我將來在哪裏,做什麼事情,活得風生水起還是落魄潦倒——對她來說,我都是姐姐,不附加任何社會標簽,就是這麼簡單。

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在老家接到一個電話,她和另一個女孩子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了我家的座機號碼,兩個人在電話裏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話,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而之後很多年,我的生活軌跡不斷發生偏差,時間帶走了很多人,可這道聲音從未在我的生活中消失過。

說到底,成年人的朋友圈子,其實就是時間的大浪淘沙。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長沙,2009年的夏天,我大學畢業宅在家裏寫長篇,她來長沙參加一個雜誌社的活動,聯係我說想跟我見個麵。

當年大家都還小,總覺得一定要正正經經見個麵,才能名正言順地說“×××跟我是朋友”,於是那天中午我在一個餐廳等她吃午飯,她匆匆忙忙趕到,說話的語速特別快,吃完飯就散了。我回家接著寫長篇,她繼續參加活動。

那次見麵我對她最深的印象是,這小姑娘長得真好看。

是的,王巧琳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不說在寫字的圈子裏,就算跟現在的很多網紅相比,也毫不遜色。

我有個女作家朋友說過,美女原本是不屑來做寫作這麼辛苦的事的。

這其中的道理很直白:越是美麗的女生,越是難以安靜地生活。

美麗是一件無法掩藏的事情,所以美女的周圍總是鬧哄哄、亂糟糟的,而寫作……恰恰是要與這些東西隔絕,讓自己沉浸在專注當中。

你要記錄自己的思考和感觸,貢獻出自己的迷途和困頓,這也就意味著,你要耐得住寂寞,忍受得了孤獨。

耐住寂寞,與孤獨共處,對於女生來說,很不容易,對於長得好看的女生,更加不容易。

然而,隻有當“美貌”不是你人生中唯一決勝的籌碼時,你的生命才有可能迸發出更璀璨的光芒。

所以我經常想,是什麼驅使她像我這樣資質普通的女生一樣,數年如一日地枯坐在電腦前,筆耕不輟地寫出了那麼多的文字,那麼多的故事。

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你為什麼選擇寫作?

當年我說,因為熱愛。後來我說,是寫作選擇了我。

也許我們的答案都一樣。

所以那些輾轉反側的深夜,我們哭過崩潰過,質疑過自己所謂的天賦和才華,也曾口口聲聲說要放棄,但最終,我們會從床上爬起來,泡杯熱茶,打開讓我們又愛又恨的WORD,在空白的界麵上敲出一個又一個黑色的漢字。

毫不誇張地說,寫作的過程,其實就是自己與自己的廝殺。

在流逝的歲月中,值得安慰的是,我們都成長為能夠接受並且理解自己命運的人,也深深地明白了隻有真正依靠自己的雙手和思想,才有可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我價值的實現,和我們年少時憧憬並且至今未改的,潔淨的、不打折扣的一生。

我一直都記得,2010年的夏天,我們相約一起旅行。

在大理的客棧,我們住在一間有天窗的房間裏,那天晚上我們躺在客棧的床上,從那扇小小的天窗中遙望星空,月光透過玻璃灑在房間的地上。

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對未來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