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的小刀
在林區工作的老葛和兒子達成了協定:每周末,葛小豹得把本周發生的好事壞事如實彙報給爸爸,不能打一丁點折扣。
建立“協定”的原因是老葛對小豹子不放心。
得承認,小豹子是個伶俐孩子,可惜前二年,聰明沒用在正道上。逃學、打架成了家常便飯。“拿”了誰的東西,編起瞎話來連眼皮都不眨。老葛常年在外,豹子媽溺愛孩子,照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小豹子準變成二流子。
幸虧打這學期開始,學校宣布了規章製度。小豹子眼看要挨處分,班主任李老師在老葛回家探親時專門作了一次家訪,希望家長配合學校教育孩子。在這種壓力下,小豹子才同意跟爸爸立下“協定”。
整整五個月,小豹子很守約,從來信中能看出他正在變得好起來。到第六個月,小豹子的來信突然中斷,老葛估計孩子又出了事,心裏很焦急。正在這時,郵遞員一氣兒送來了五封信,全是小豹子寫的,信封上還編了號。老葛又高興又驚疑地按順序拆開了信……
編號1―撕了又粘起來的信
親愛的爸爸:
您準要誇獎我啦,準的! 期末考試,我的成績是:體育優秀,作文98,語文90,常識80,寫字良,美術良,算術69,音樂中上。全班還有兩個不及格,可我呢,跟不及格再見了!李老師在周會上表揚我,說我進步顯著。就在這次周會上。我和另外倆同學提出了入隊申請。您讀到這兒也會很高興的吧!
我現在不說瞎話,不“拿”東西,也不打架罵街了。每天早上,我跟小組同學提前到學校掃院子、倒土箱。 因為我變好了,校足球隊已經吸收我當左前鋒。假期裏,夏令營要組織幾場精采球賽,真叫人快活哩!爸,您等著瞧吧,我會越來越好,會叫所有的人都翹大拇哥的!
(這兒有撕去又粘起來的痕跡)
……唉,這封報喜的信還沒寫完,我就倒黴了。倒黴就倒在小足球上。媽媽因為我考得不賴,獎給我一隻小足球。媽媽還特意用油漆在球上寫了“小豹”倆字,油漆亮光光的,還沒大幹呢。還用說,我馬上找三榮和小兵試球去。他倆誰也不在,對不起,我自個兒先去啦。
我跑到十字路口,拿兩探洋槐樹當球門,盤球、停球、過人、射門……把招數都使了一遍。我想象著守球門的是附小那個外號叫“長臂猿”的大個兒―攻他的門可得有兩下子。“長臂猿!看鐵腿射門!”我大喝著衝上去,對準球就是一腳,天曉得咋搞的,腳底一滑,那球沒理會“大門”,朝“大門”旁邊的窗戶飛丟啦!隻聽“咣”地一聲, 窗戶立時黑了個大窟窿,玻璃碴兒希哩嘩啦住下掉,我心裏剛閃出“壞了”兩個字,人已經鑽進便道旁邊的水泥管子。馬上我想起,那間屋根本沒人住,就蹦出來去揀球。奇怪,哪兒也沒它。抬頭瞅那窗戶,晦!玻璃破那麼大,球準奔屋裏樓。那窗戶穿了窟窿,伸進手就能摸到擂閂(shuan)。眨眼工夫,我已經站在屋裏了。我四下一瞅,老天!這屋哪是空房,有床有桌有凳, 明明有人住呀!我有點心慌,心裏急著找球,可它乖乖兒躺在方桌底下呢。它飛進來時準是先彈到牆上了, 白粉牆上象蓋著個大灰圖章。掏出球,我想:得快走!可隻發現那“大灰圖章”把“小豹”兩個油漆字也反著給印上了!唉,這不把咱給賣了?不行,得趕快把字弄掉。我使手蹭(ceng),油漆字粘住手上的黑泥,反倒顯得更清楚,得找家夥刮。我一眼啾見床頭端端止正掛著把帶鞘小刀,連忙取下來,“小豹”倆字很快就被我刮沒了。我舒了口氣,把小刀掛還原處。忽然―糟就糟在這“忽然”上。忽然我注意到那小刀很特別, 它不過二寸來長,骨頭做的刀柄上雕著卷曲得象雲一樣的細線,刀鞘是皮的, 當中描著顆有些褪色的五角星。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就又把小刀摘下來,放在手掌上細瞧”二唉,爸爸,我真後悔我幹嘛不想一想,又幹嘛要瞧……
(第一封信到這兒中斷了。老葛緊皺眉頭,心急地撕開了第二封信。)
編號2----揉成一團又展平的信
爸爸:
我不該把上封信撕了,半年前我向您下過保證,我決定,還是把什麼都告訴您。
就在我忘了一切, 隻管擺弄那漂亮小刀時,鑰匙洞裏忽然發出“哢哢”的聲音,我慌了神,“唆”地一下躥出敞開的窗戶,鑽進了水泥管。等我穩定下來,才知道右胳膊彎裏緊緊挾著小足球,可那帶鞘小刀,竟沒留在屋裏, 它跟著我的左手出來了。這……好象有點不妙生
小刀平躺在我手裏,鋒利的刀刃閃著青灰色的光。拿它咋辦呢?
好幾個念頭搶著從我腦子裏往、外衝:一個說:“不對啦!老毛病又犯啦!快還了人家吧!”一個說:“傻瓜,這刀多意思!反正又不是咱成心拿的,反正誰也不知道“……”又一個說:“要不,先玩它幾天再還回去?”三個念頭正吵得不可開交,我聽到遠處媽媽生氣的喊聲:“小豹子―”我急忙把小刀掖進褲兜,貓腰穿過好幾段水泥管,從街那頭鑽了出來。回過頭,我朝十字路口瞅了瞅,見一個老媽媽立在窗口張望,她的頭發差不多全白了,臉盤倒是紅紅的,看著一點也不厲害。我吐了吐舌頭, 回家去了。
到家我問媽媽:“十字路口那空屋裏搬來個白頭發老媽媽,她是誰呀?”“新來的街道主任,娃秦。”媽媽說,“你看見她啦?”“唔……沒……”我怕媽媽再問,趕緊拎了水桶去接水。水從水管裏嘩嘩淌著,我站在水桶邊苦苦想著:糟啦!這老媽媽偏是啥街主任!街主任老是東家走西家串的,媽媽又是個家屬代表,萬一她串到咱家……想到這兒,我的心悴懺直跳,那小刀,小刀得藏起來!我抬腿奔進放雜貨的小黑屋, 用碎布把刀包住,外麵再裹塊塑料紙,掖在劈柴筐後頭。我這才鬆了口氣,趕快跑去看水捅, 桶早沒啦,滿地是水, 隻聽媽媽在屋裏罵:“小祖宗!要叫你管水,全城都得淹了呢!”
我擔心新來的街主任來找媽媽,果真, 轉天她就來了。虧得我是個“千裏眼”,她還沒進門,我已經溜走,以後好些天她再沒來,我慢慢兒放了心。有天我偷偷走到十字路口,見窗戶已經安上新玻璃。我真傻!房管站有給新住戶檢查門窗、安玻璃的規定,我幹嘛還操這份心呀。每天早起,我到放雜貨的小屋去玩那把帶鞘小刀,晚上鑽進被窩又對自己說:“行啦,趕明兒咱把它放還人家窗台上。”今天是第八個晚上了,我還在說“明天”……可這把小刀不但沒有歸還人家,反而從雜貨間的筐後頭到了我的貼身口袋裏,你要是知道了,準會冒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