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男生和她們女生(1 / 3)

我們男生和她們女生

介紹一下我自己

這個故事由我來講,而我又是故事裏的一個角色―甚至是重要角色哩―所以,我應當先向您介紹一下我自己。

我叫何寶駒,從名字上,您能看出我是個男孩子。再過一個月零四天我就滿十二歲了。我家住在東河筒,離我們晨光小學三裏地。我已經上到五年級,功課嘛,不好不賴―門門及格,可沒有一門超過75分的。說實在的,我這個人興趣不在文化課上,我喜歡遊泳,在區少年遊泳隊我是遊泳冠軍,同學們認為將來我有希望成為一名遊泳健將。不過,要是我得了關節炎或者氣管炎,當不成遊泳健將,那時我就去考養猴子或刺蝟的生物係。

至於我的模樣,隻要往鏡子裏瞧,一個圓眼睛,圓鼻頭的小子就衝我咧嘴直樂,嘴裏兩個小黑方塊,那是兩顆蟲子牙。鼻頭兩邊盡是豆沙粒似的點點,眉毛黃黃的,簡直看不真切。誰知這副模樣算好看還是不好看?這些倒沒啥,頂叫我傷腦筋的是我的皮膚,它簡直跟剛從雞窩裏掏出來的雞蛋一個顏色, 白不冬冬,粉不嘟嘟哪象個男子漢的皮膚呀!每年夏天,我都穿個小褲權在太陽地裏曬,打算把皮膚曬得跟糖炒栗子的皮兒一樣棕黑油亮,可每次都越曬越紅,越紅越癢癢,末後,就跟稀飯鍋邊上的薄皮兒一樣翻起來,脫掉了,裏頭的新皮呢,還跟剛掏出窩的雞蛋一個色!為這個,我真苦腦極了……好啦,您對我的長和大概有了初步印象,再補充一句:我身高一公尺四十七公分,在我們班男生裏頭排第十五;別看現在不行,人家都說我腿長,將來肯定會躥大個,我的體重是三十八公斤,雖然不算重,但我腿上和胳膊肘上都有凸出來的肌肉。

說到我的表現嘛,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我還沒有入隊,可我並不經常被班主任許老師找到辦公室去“談話”,象黃傑和杜勇一樣。有幾個女生背地裏管我叫“搗蛋鬼”,我不喜歡這個外號,多難聽呐,我樂意被人稱做“小飛魚”、“快艇”,或者叫“水上飛”也行。偏偏沒有人這樣叫我。

其實,我總共隻搗討下回蛋。第一回,我把切成小方塊的肥寶:用一張漂亮的蛋自乳脂塘紙包起來,故意扔在“饞貓”張蘋蘋經過的路上,“饞貓兒”馬上揀起來含在嘴裏,這下子,就有熱鬧好瞧嘍----“饞貓兒”又吐又啐的模樣笑得我直捂肚子。第二回,我捉到了四條毛毛蟲,把它們塞進一支盛蜂王漿的藥盒子裏,一本正經地遞給坐在前排的錢饅,請她代我保管到下午,又叮囑她千萬別打開。當然啦,那傻丫頭心裏就癢癢起來,不瞧瞧盒子裏藏著什麼寶貝兒,她簡直活不了啦。她悄悄溜到操場西北角,蹲在鞍馬後頭打開盒子,立刻,整個操場裏的泳,都聽到“嗷”地一聲尖叫,那傻丫頭扔了盒子,臉色發青地跑回來。我呢,拉著黃傑、杜勇趴在二樓陽合上看著,笑得差點岔了氣。這兩回搗蛋倒沒什麼,“饞貓兒”和“傻丫頭”找老師告狀,班主任許怪師把我叫去批評了一頓, 可也批評了“饞貓兒”太饞,“傻丫頭”太好奇。第三回搗蛋就不同了,我闖了禍,傷害了我的朋友,頂糟糕的是當時我並不認為那和我自己有關係……後來我明白過來,就再也不搗蛋了。下麵,我就把前前後後的經過講給您聽……

緊張的拔河決賽

為什麼別的不講,單從拔河決賽講起呢?因為這個故事的主角柯樺是拔河決賽那夭被我們全班發現,並且公認的“人才”。也就是從那天起,我一心一意要和柯樺結成好朋友的。

柯樺是個插班生,拔河決賽前三天從外地轉學到我們班。他不言不語的坐在最後一排的空位子上,誰也沒去注意他。按說,來了個插班男生,所有的男生都會好奇地打量打量、研究研究這位新角色,以便確定對他采取什麼態度。可那幾天我們沒心思,我們的心思全叫拔河決賽鉤去了。

拔河比賽這樣進行:以年級為單位,各班循環比賽,得分最多的為年級冠軍,獎給一麵錦旗。連續三年拿到男女冠軍的班,將榮獲“大力士獎杯”。獎杯是來校參觀的外國體育代表團贈送的,古銅色,杯口有一對帶環的耳朵,橢圓的杯肚上雕刻著兩個正在角力的壯士,漂亮得叫人挪不開眼睛。獲得獎杯的班就是全校拔河冠軍。隻是,獎杯是流動的,獲獎杯者如果在第四年被打敗了,就得把這份榮譽讓給新出現的連續三年冠軍。問題嚴重性就在這:我們班號稱拔河的“常勝將軍”獎杯已在我們為教室裏放了十一個月,難道我們能讓別班把它搶走?我們是畢業班啦,我們必須把榮譽保持到最後!

您會說,我們既是拔河的常勝將軍,難道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您不知道,我們這麼緊張,是因為四班忽然厲害起來了。從去年起,他們好幾個隊員長了個子,尤其是“墊底兒”的趙強,過去我們管他叫“發麵饅頭”,他塊頭雖大,可是笨手笨腳,拔河時老跟大夥強著勁。半年來他練長跑、練雙杠,變得又壯又靈活。四班的人說趙強體重達124斤,能用單手舉起五塊磚,肯定他們在吹牛。可是刨去水份,趙強也得有一百一十多斤。五塊磚不見得能舉起米,三塊磚他確實一下托起來了―這是我在磚垛旁邊親眼看見的。這樣的

“墊底兒”,別說小學,恐怕初中也難得找到!四班的陣容壯大了,一點不費勁地以三比〇打敗了三班。跟著又以二比一打敗了去年的年級亞軍二班。他們揚言要奪走我們的年級冠軍錦旗,如果丟了年級冠軍錦旗,“大力士獎杯”也就保不住了!它立刻會轉到連續三年獲得年級冠軍的四年二班手裏。我們雖然以二比一勝了三班,二比一勝了二班,但麵對四班這樣強大的對手,我們怎麼能不擔心呢?

每節下課,我們男生都聚在一起研究對策,可是越研究越發現問題嚴重,我們的“墊底兒”―拔河“一號種子”連凱鬧了一星期感冒,現在還渾身不得勁;傅冀生和肖楠一個扭了腳脖子,另一個叫竹皮拉破了手指頭,剩下來的全是小瘦猴兒,哪一個也上不了陣……女生們在一邊風言風語地“將”我們的“軍”,因為女隊已經賽完,她們拿到了年級冠軍,班主任許老師也說,一場考驗在等著我們……請您想想,在這節骨眼上誰還會去注意一個剛來的插班生呢了我記得不止一次,柯樺站在不遠的地方聽我們研究戰術,好象對拔河賽很有興趣,但沒有一個人招呼他過來。

五年級拔河決賽終於開場了。我們和四班的人互相致敬後,各自站到粗繩子兩邊,我是我們隊的“二墊底”,就是說,我的位置在“墊底兒”的連凱前頭。不知為啥,我總想朝趙強那邊看,我對自己說:別看他,他有啥了不起!說完,反倒更想看了。後來,我終於偷偷看了他兩很:他穿著洋紅運動衫, 白短褲,運動衫的羅紋口緊緊裹讓他小桶一樣的腰; 白短褲底下戳著兩根壘球棒一樣結實的腿,膝蓋上還綁著一隻護膝。他一隻手叉腰,乃一隻手微微抬起,擺出個怪帥的姿勢,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模仿“大力士獎杯”上的壯士,哼,還真有點象裏連凱也在偷偷膘著趙強,他膘一眼趙強的粗腿,又膘一眼自己因為鬧感冒瘦進去一圈的長腿。我聽見他輕輕地嚎了曝牙花……恐怕就因為我們隊裏的人心裏都在犯嘀咕,體育老師一令“握繩,預備!”之後,我們不象每次上陣那樣威風凜凜,我們這支“常勝將軍”有點軍心不定了!

一聲哨響,我們使出全身氣力拔繩,這勁頭曾使我們贏了二班、三班,可是對付四班好象不靈了,他們簡直象一艘萬噸輪那麼重呢!僵持了大約十秒鍾,我們的陣腳開始不穩,連凱好象忘了挺胸後仰、壓住陣腳的標準姿勢,他的腦袋拱到我的腰眼上,身體跟個口袋似地擺來擺去;又過了十秒鍾,我們整個兒亂了營,你衝東邊拉,我衝西邊拽,互相擠著、踩著腳,陸揚和李朋被絆倒在地下,我們就這樣被四班拽過“河”去了。

我們喘著氣,冒著汗,又急又氣。唉!二十五秒就讓四班拔了過去,我們怎麼敗得這麼慘喲!我們班的拉拉隊直著急,他們在場外又跺腳又歎氣,嘴裏還喊著拉拉詞:

“一班一班,不要慌張……加強鬥誌,勝利在望……”

四班拉拉隊可是樂得拍巴掌搖手絹,扯著嗓子拚命喊:“一二三四五六七,四班拔河心最齊。趙強趙強好‘墊底’,穩奪錦旗爭第一!!”

我覺得,我們班的拉拉詞也不如四班來勁。

我又偷偷瞄了趙強一狠,他那昂頭挺胸得意樣兒,就象是“大力士獎杯”上那個不可戰勝的大力士。我歎了口氣―趙強這小子還真沒法戰勝呢!唉,可愛的“大力士獎杯”,可愛的錦旗,恐怕我們留不住你了……

第二局還沒開始,我們班主任許老師讓柯樺換下連凱。

我們聽說新來的插班生要替下連凱,都大吃一驚。我們不約而同地回過頭,望著這個當“墊底兒”的插班生,黃傑和杜勇還朝他咧咧嘴,做了個苦相。插班生並沒有回敬我們,他正專心地把繩頭兒緊緊地捆在自己的腰上。許老師用最後半分鍾時間指出我們缺乏勝利信心。他說,四班雖有猛勁,但耐力不足隻要我們沉住氣堅持到一分鍾,一定能轉劣勢為優勢。

第二局比賽開始了,四班采取的仍是老戰術―起手猛攻,速戰速決。我們記住了許老師的囑咐,咬緊牙關頂住他們強大的攻勢。五秒……七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三十秒真長呀,就象熬過了三十分鍾!束著紅綢的繩心在畫著兩道線的“河”裏搖來擺去,我們不能不承認四班確實有勁,他們一連發動了三次攻勢!四十秒……四十五秒……繩心上的紅綢漸漸靠攏他們的河岸了,五十秒……五十一秒……我們的陣腳又開始不穩,我們的拉拉隊吵吵著,亂得象鍋粥,五十五秒……五十六秒……不成了,我們的陣腳又亂了,又象上一局慘敗之前一樣……

就在這節骨眼上,一個又粗又亮的大嗓門突然在我背後吼起來:“別泄氣!聽口令:一、二―用力:一、二-一用力!!”吼得那麼來勁,那麼威風,我們紊亂的腳步很快合上了“一、二―用力!”的拍節,摔倒的人也跳起來重新上陣,大家勁頭一致,陣腳很快穩住了。我們的拉拉隊見我們並沒有被拽過去,連忙重整旗鼓,合著我們的步子大喊:“一、二―用力!一、二―用力!!”當然,四班拉拉隊也瘋了似的為他們隊呐喊助威,操場上擠滿了觀眾,每層樓的每個窗口都探出人頭。在晨光小學的拔河史上,這恐怕是最精彩的一場搏鬥吧?

六十秒過去了,我們沒被拔過“河”。

許老師說得對,四班耐力不足,當雙方僵持到一分二十秒時,繩心的紅綢漸漸靠近了我們的“河岸”,我們就在震人耳膜的“一、二―用力!”聲中,把四班“拔”過了“河”。

我們用手擦著臉上的汗,互相瞅著沽滿麻屑和泥灰的花臉兒笑起來―啊!趙強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第三局,我們恢複了鬥誌、勇氣和技巧,終於以二比一取得了勝利,保住了“大力士獎杯”和錦旗!

我被柯樺迷住了

請想想吧,拔河決賽之後,插班生柯樺怎麼能不在全班大出風頭呢?當我們舉著“大力士獎杯”和錦旗回到教室,柯樺就被同學們圍住了。少先隊中隊長魏春山拉住柯樺的手搖個不停:“多虧你呀!”他說,“要不咱班的杯子就飛了!”連凱也擠到柯樺跟前直喊:“謝謝,謝謝!”別的同學也爭著向他問長問短。十分鍾內,他收了四份友誼的禮物:兩張燙金的小年曆卡,一隻紮了眼兒,可以當水槍射擊的塑料瓶,三塊彩色小磁板,還有五隻能製造“新式摩天大樓”的高級火柴盒。連自高自大的數學尖子肖楠也笑嘻嘻地找詞兒跟他套近乎。那幫女生當然也想湊過來,可我們圍住了柯樺,柯樺屬於我們男生,我們可不讓嘰嘰喳喳的丫頭們沾光。她們擠不進來,就在柯樺最容易看見的地方追來追去,尖聲尖氣的咯咯笑著。

還不到放學時間,我們已經把柯樺的全部情況弄清楚了。他爸從縣農科所調到省農科院工作,他們全家就搬到市裏來了。他們家有四個人,他爸、他媽、他、還有一個在幼兒園的妹妹。他原先上學的縣立第一小學比我們學校整差半年課,語文他還跟得上,可是算術覺得吃力。他喜歡體育運動,籃球打中鋒,足球是前衛,八百米長跑的成績是二分五十九秒,跳高紀錄是一米三〇。至於拔河,他過去就當“墊底兒”,今天見連凱有病頂不住,就向許老師要求讓他上場試一試……他這幾項體育成績真棒,聽起來好象有點“玄”,一米三〇的跳高成績,在我們學校還沒出現過呢!我想這位插班生說話是不是有點帶水份?但柯樺很快用行動證明了他沒有吹牛,反倒是挺虛心的呢。最後一節體育課恰巧是跳高,柯樺用非常優美的跨躍式躍過橫竿,成績不是一米三0,而是一米三一!體育老師那份高興呀!他說,在不久要舉行的全區少年運動會上,柯樺肯定能給咱們學校拿到跳高冠軍。

我馬上被柯樺迷住了。我早就希望有一個體育成績出色、其他方麵也不差的好朋友,他不正是這樣一個人嗎?

他的長相也合我的意。在我們男孩子眼裏,評定一個人漂亮或不漂亮,跟女孩子們的標準不一樣,跟那些成年人的標準更不一樣。我們男孩子不欣賞那號白裏透紅的臉蛋,長眼毛大眼睛、還有小嘴小鼻子啦,打卷起彎的頭發啦、酒窩啦、細手細腳啦……男人家要是沽上其中任何一條,就有點女裏女氣,看著就惡心。我們欣賞的漂亮人物,他的皮膚是徐黑色的,短短的頭發又黑又硬,跟板刷一樣,眼睛呢,又明亮又靈活,射出一種勇敢的光芒,當然,他的個頭得和我們班的大排頭連凱不相上下;他的肌肉發達,長著一雙大手和一對大腳。另外,他的聲音一定得是粗而洪亮的……何樺正好具有以上種種優點,他是我們男孩子眼裏的漂亮人物。

我拿定主意,要跟柯樺結成知心朋友。

放學時,我追上柯樺問:“喂,你們家住在哪兒?”

“東河筒。”他答道。

我喜出望外,除了我,全班沒有第二個人住東河筒,(我指的是男生,女生倒有一個季小薇,是個膽小鬼,我從來不塔理她)每天上學放學,我獨自個得走上十幾分鍾,真是怪憋悶呢。所以我趕緊又問:

“你住東河筒哪條胡同?”

“豌豆胡同。”

“幾號?”

“二號。”

“幾樓?”

“二樓。”

太巧啦!我家住豆花胡同一號,兩條胡同挨著,他家住二樓,我家也住石樓,我隻要跑到陽台上,就能把他招出來了!

三天以後,我和柯樺真的成了好朋友。早起,我擦把臉就跑上陽台喊“柯樺!”他推開窗戶,朝我做了個走的手勢,等我吞下半碗稀飯,嘴裏塞滿饅頭片和鹹雞蛋,背著書包衝下樓,他已經在胡同口等著我了。我倆呐喊著、互相追逐著,原先顯得挺長的路變短了,一會兒就到了學校。每節下課我都和他鏢在一起,一塊喝水、上廁所或是到操場上攀杠子;課外活動不論打什麼球我必定跟他一撥;中午他帶飯,我也帶上飯盒,跟他一塊兒吃。吃完,我拉著他下象棋或者到大樓工地去看推土機和吊車。從上學到放學,我一步也不離開他,因為我知道別人也願意跟他要好,黃傑、杜勇,還有連凱,都在向他表示友誼呢。但他們條件不如我,因為隻有我能在上學放學時跟他一道走,嘻,叫他們眼饞去吧!

季小薇插了一杠子

說真的,有了柯樺這樣一個值得驕傲的夥伴,我心裏可痛快啦,可是,沒過幾天,膽小鬼季小薇就來插了一杠子。

那天放學,我和柯樺走出校門,和每天一樣,朝左拐個彎,朝右拐個彎,我倆一邊走一邊說,我仔細問他擅長哪種遊泳姿勢,速度如何?我希望他在遊泳方麵也成績出眾,我打算把處推薦給教練,那麼,他就可以和我一道參加從“五一”開始的遊泳訓練了。

他臉上帶著發愁的樣子,對我的問話回答得很不專心,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的算術小測驗考了59分,心裏別扭。我安慰他說:

“一次小測驗有什麼關係,你隻差一分就及格了,下一次保險你會及格的!”

“光及格可不成。”

“咳,何必那麼在乎!”

“我可不能不在乎,”他歎口氣,“我差著半學期課呢。第九冊的分數加減乘除我沒學過,現在剛剛鬧明白一點,可是一沾應用題就憎了……何寶駒,你是不是能幫助我研究研究算術?”

“哎呀,幹嘛那麼叫真兒!你知道嗎?小學階段,男生不如女生,到初中,男生慢慢上去了,再到高中、大學,男生就名列前茅,女生呢,一敗塗地!我姨媽家兩個表哥都這麼說的。我大表哥己經上到高一,我二表哥上到初二,他們說,這是教育學上總結出來的必然規律!”

柯樺還是愁眉不展地搖著頭。我又勸他:“你應當相信科學!”

“科學?”他搖搖頭,“我還真沒聽過這號科學。何寶駒,你大表哥數學考多少分?”

“好象是……七十來分。他才上高一嘛!”

“你二表哥呢,考多少分?”

“他不行……他才上初二,還早呢。”

“我猜你大表哥和二表哥學習成績全棒不了。可我有個叔伯姐姐,大學統考總分全市第一,全國第二,考上了清華大學物理係。照你表哥說的那個必然規律,能說得通嗎?”

“這恐怕是偶然現象。”

“我看哪,在學習上不下點功夫,誰也得不到好成績,這恐怕倒是一條規律……”

“你學習就挺下功夫啦。別怕,期中考試你會達到七十分以上的。”

“七十分怎麼行?再過四個月畢業考試,重點中學錄取線得平均成績九十五分!”

“幹嘛一窩蜂地往重點中學擠?”我說,“我就不想去,我打算上體校,咱們一決去吧!你的個頭、身材都合適,跳高私長跑成績又特好,我敢打賭,體校會錄取你的!”

“上體校也得學好文化課。59分,不成!”他停下來問道,“何寶駒,你有算術參考書沒有?”

“當然有。一大堆哩!”

“都是些什麼書?”

這我可答不上來。媽媽給我買的參考書,我根本沒翻過。我這個人一沾數碼字就頭疼,學校留的作業就夠受了,誰還想頭疼個沒完呢。我沒有回答他問的那些參考書名,我倆就拐進小馬路,走到蔬菜收購站門口了。那兒堆著一筐一筐的卷心菜和水蘿卜,許多送菜的大車停在路邊,我倆載仔細看那些拉車的馬。

看著看著,我忽然看到膽小鬼季小薇站在街對麵牆腳下,害怕地望著那匹離她還有七、八步遠的老白馬,我衝她耍個鬼臉,嘻嘻笑起來。

“你笑啥?”柯樺問道。

我朝季小薇那邊嘮嘮嘴。季小薇背貼著牆,兩隻手掌也貼著牆,眼睛盯住老白馬,兩隻腳呢,一點一點橫著蹭過去。“她害怕那匹老馬?”柯樺吃驚地問道。

“可不是!”我撇撇嘴說,“她嘛,天下少有的嬌閨女,不單怕馬,還怕狗,怕貓,怕老鼠,怕雞和蟲子。上星期四我拎著一串楊狗(楊樹上開的花),從她桌子旁邊經過,那楊狗灰茸茸的,頂尖有兩個紅點,遠看有點象紅眼睛的毛毛蟲,她一看見就嚇得叫起來……”

這時候,季小薇已經蹭到離老白馬隻有三、四步遠的地方了。那馬兒因為上了年紀,對身邊的事情沒一點興趣,隻眯縫著眼慢慢吞吞嚼著草料,要不是嘴在動,真象站在那兒打噸。多半是草料裏混進了什麼難吃的玩意,那馬兒哧―地噴出股氣,就這麼點小動作,嚇得季小薇掉頭就跑,跑到一棵樹後頭,臉上帶著要哭的樣子瞅著那匹半睡半醒的老馬。

我輕蔑地轉過身,對柯樺說;“哼,我看她能當世界膽小冠軍!”

“你幹嘛不去幫幫她?跟她一道走,她就不會怕了。”柯樺說。

我吃驚地著著柯樺:“跟她一道走?跟女生一道走?”

“那有什麼不行的?別的同學都站路隊,大夥一塊走。”

“那是大夥一塊走,咱們這條道,原先就我和她兩個人,難道你叫我天天跟她一道走?!”

“幫幫她嘛,她也是班上的同學。”

“別胡扯啦!”我喊起來,“我何寶駒可不想單獨和女生一道走!”柯樺沒聽我的,撇下我朝季小薇走去了。

他對季小薇說了幾句什麼,掉頭到老白馬跟前,伸出手輕輕拍著馬脖子,那老白馬竟然毫無反應。這會兒,膽小鬼季小薇才惦起腳尖,飛快地順著牆根溜了過去。

隻見季小薇咬著食指,紅著臉笑了起來。

柯樺衝我招手,我挺不情願地走過去。柯樺在中間,我在左邊,季小薇在右邊,一同拐出小馬路,順著河筒往家走。這算哪門子事呀了半道裏插進個季小薇,她不知道我膩味跟女生一道走路嗎?我撅著嘴不開腔,季小薇也不開腔。我知道她對我休頭,我朝她背後扔過兩次石子兒,去年秋天還扔了一把刺蒺藜在她裙子上。哼,跟她有什麼可說的?偏偏柯樺找詞兒說話,他把我剛才答不上來的,關於算術參考書的問題搬出來問季小薇。那丫頭就呱啦呱啦說了一大通,什麼《小學數學應用題》啦,《整數、小數、分數四則應用題》啦,《趣味數學一百題》啦……又講哪本書怎麼樣,裏頭哪些可以參考。柯樺呢,聽得怪起勁,直問季小薇哪兒能買到這幾本書,季小薇說書早沒貨了。但她可以借給他……柯樺高興地直說謝謝。

我狠狠瞪了季小薇一眼, 可惜她沒注意我,隻顧對柯樺說:“我媽媽在東河筒中學教數學,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問她。”

“嗬,”柯樺高興地笑起來,“太好啦!謝謝,謝謝!”

總算走到季小薇她們家胡同口了,她衝我們說了聲明兒見,蹦蹦跳跳進了院子。我這才喘出口悶氣,她要是再不走開,我可要對她不客氣了!

我沒法幫柯樺補算術

我和柯樺又走了一小段路,我約他吃突晚飯下象棋,魏顯出為難的樣子說:

“我得補算術。我向爸爸立了個軍令狀,算術達不到95分,一定不下象棋。”

“喝,你真是,”我搔著後腦勺,“還用得著立軍令狀?”想了想,我建議說,“吃完晚飯我到你家去,咱倆先殺一盤,殺完一盤再做功課。

“做功課我讚成,下棋可不行。立了軍令狀,難道可以不算數?”

我拗不過他。兩人一道做功課總比獨個兒受罪強點兒。吃完晚飯,我拿著作業本到柯樺家去了。一個紮著圍裙的婦女出來給我開門,我猜她是柯樺的媽媽,就叫了聲:“伯母”!

“噢,你是何寶駒,對吧?”柯樺媽媽仔細瞅著我,“還是城裏人,肉皮多白,富強粉似的……進屋呀,柯樺在等你哩。”

我頂不喜歡別人議論我的皮膚,便趕快跑進屋,柯樺正趴在桌上咬著鉛筆杆兒出神,準是在琢磨怎麼解題。

他指了指正在計算的一道應用題,這道題是:四年級共有160人參加植樹,比三年級多去了25%,問三年級去了多少人?

我攤開作業本,用我一貫的速度飛快地計算起來,不出十分鍾我就作完了三道題。我把作業本攤到柯樺麵前讓他看,他搖搖頭,把本子推回來,咬著鉛筆杆繼續想。乘他想的工夫,我又解了三道題。

“來,對一對前三題的答案。”柯樺問,“你的得數是多少?”

“三年級去了四十人。”

“多半是我錯了。”柯樺用鉛筆敲著自己的腦袋,“我的答案是640人,哪能這麼多呢?不會的,你給我講講吧。”

“這道題再簡單不過了,”我說,“四年級比三年級多25%你就用四年級的160人乘以25%自然就得到三年級的人數。

“喏,三年級不多不少40人。”

“三年級是全年級都去吧,怎麼才40人呢?”

“也許這個學校三年級就一個班,招生少歎。要不,恐怕他們校舍太擠,隻能收40人……咳,管他人多人少,算出一個答案就成了破。”

他搔了搔頭皮:“咱倆得數不一樣,你這得數究竟對不對?”

“這得數……幹嘛管它對不對!如果咱們一上來就知道對了還是錯了,還交作業給老師千嘛?”嘴裏這麼說,我心裏明白這幾道題我並沒弄懂,我常常是半懂不懂地惜著解題,有時也能懵對一半呢。我對柯樺說,“得了,你就照我的抄吧。”

“抄?”柯樺把頭一扭,“我不想抄別人的作業!”

“不抄就不抄唄,幹嘛生這麼大氣?”我也有點生氣了。

柯樺不再說話,還咬著筆杆繼續想下邊那幾道題。我也不開腔,按我平時的老習慣飛快地做完全部作業。我合上作業本時,他還在苦思苦想,我看他這個人真有點不可救藥,隻好說聲“我走了”就下樓回家了。

我有點不滿意柯樺。對待功課,他未免太死心眼兒,這一點,他跟我很不投脾氣。可我不願放棄他,他跳高的姿勢實在漂亮,遠距離投籃百發百中,再加上長跑的耐力,短跑的速度……我要是放棄了他這麼個好夥伴,黃傑、杜勇、連凱還有羅劍飛他們都會馬上湊過去的,他們早就在對柯樺獻殷勤了。不,我不能放棄柯樺,我要把我們的友誼加強、鞏固下去!

使我犯愁的是,他得要人幫他補上拉下的算術課,可補算術課,我又不行……不行嘛,也沒別的辦法,隻好試著慢慢來吧……

我定下一個妙計……

第二天清早,我照樣跑到陽台上喊:“柯樺!柯樺!”也照樣打開窗戶,做了個“走”的手勢。一分鍾後,我倆在胡同口會齊,順著河筒往學校走去。

早晨的太陽象個新鮮的大蛋黃吊在東邊天上,它把金紅的光線投到河裏,彎彎曲曲的,就象水中遊動著一群金色的小蛇。太陽光照著我和柯樺,照得我們身士暖烘烘的。

“來,咱倆比賽打水漂兒!”我揀起塊石片,彎下腰往河裏甩去,啪兒―啪兒―啪兒----石片在水皮上跳了三下。“你也打一個!”我對柯樺喊道。他沒作聲,我不放心地看了看他,“喂,怎麼啦?”

“算術作業沒做完。”,他愁啟苦臉地說。“後頭的兩道應用題,我怎麼也弄不明白,喂,你的答案是怎麼得出來的?”

我回答不上來。解算術題我有個竅門,就是把算術題裏幾個數“互相配合”, 當老師講到加法時,就把這幾個數相加,講到減法時就把這幾個數相減,乘除法也一樣。我說過,我常常碰對一半。至於讓我講為什麼要這樣做,答案是對還是不對,我就傻眼了。我咽了一口唾沫,安慰柯樺道:“別犯愁,到學校去問肖楠,他是我們男生的算術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