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噢哈伊噢古紮伊馬斯
我在從東京返回北京的飛機上,不知為什麼,腦子裏老是回旋著兩個聲音:“噢哈伊噢古紮伊馬斯”(早安)和“阿裏阿到古紮伊馬斯(謝謝)”。我忘不了每天早餐的情景。餐廳裏的女服務員不住地對每一位進來的顧客輕柔婉囀地說著,“噢哈伊噢古紮伊馬斯”。我一邊用早餐,一邊享受著這種森林晨曲般的“鳥嗚”。自己也不自覺地希望變得文雅一些,希望大家都知書達禮,奉公守法、勇於交流,樂於助人。
有一天早餐後,我在新大穀飯店,看見一樓過道口上,站著一男一女兩名服務員。一有人走進過道口,他倆就對客人一邊鞠躬,一邊道著早安。我忽然想,象我這樣一看就,沒錢的人,(在西方,沒錢是沒地位的同義詞)要是從這一男一女兩名服務員中走過,他倆也會那麼畢恭畢敬,那麼虔誠地行禮嗎?他們會不會以衣著取人?於是我帶著一種惡作劇的心理走過去,走到那兩名服務員跟前。結果,兩名服務員鞠躬時發出的“聲波”從左石兩邊溫暖著我。與此同時,我昕到了男女聲二重唱似的和諧悅耳的“噢哈伊噢古紮伊馬斯”!
當然,我所以這麼留戀服務員們的聲聲“早安”和“謝謝”,也是因為我的潛意識在告訴我:我一回到北京的商店,飯店裏,就很難得到這樣的服務了——這樣的精神服務。
日本的地鐵裏,街道上,到處有象小玻璃杯口那麼大的鼓起的黃色圓粒。由這些密密層層的圓粒組成的黃色水泥“地毯”,常常從飯店門口通到人行道上,從人行道通到橫道線上。這是為盲人準備的。盲人毋需拐杖,隻要用腳觸到圓粒,就知道盡可以放心地走路了。有一次我等著過馬路,聽見街上響起象布穀鳥叫,又象“多坐,多坐”(日語中“請”的諧音)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嗬,原來盲人看不見綠燈,所以開綠燈的同時響起這種音樂般的聲音,以提醒盲人過街。
也許一個國家生產力水準提高了,才有可能真正顧及服務水準?我在日本時幾次出門碰到雨天。出租汽車的司機見我從樓裏出來,就打開車座蓋,取出一直準備著的雨傘迎上來。我第一次見到司機打開傘迎上來,還不明白司機要把傘遞給誰呢!因為我不知道有這種服務。當然,司機們要增加營收額,要競爭。但是畢竟使顧客更願意坐車,使司機更有錢賺,使出租汽車業更發達,使出租車生產得更多,使馬路修得更好,使人們辦事效率更高,使社會運轉得更快,於是又使坐出租車的人更多,使司機的服務更好。
13日上午,我、鄧剛和一位日本朋友一起上一家“中國料理”吃飯。日本朋友徑自走到門口打電話,我和鄧剛先坐下。
服務員送上了三份熱手巾。奇怪!明明坐著我和鄧剛兩人,服務員怎麼會判斷出那位在打電話的日本朋友,是和我們一起的呢?又一次,我們在新大穀飯店吃完自助式早餐後,談笑著走出了餐廳。我一邊走,一邊總覺得身後有個人在說日本話。我不懂日語,更不相信這個餐廳裏,會冒出一個日本朋友跟在我身後喊我,所以一直沒回頭。直到我走出餐廳了,這個聲音從我身後繞到身前來了——嗬,一位餐廳服務員,彬彬有禮地遞給我背包,我的護照等等全在裏麵呢!新大穀的自助餐廳早上顧客盈門,服務員怎麼就會發現這個包是我丟的呢?難道日本的服務員都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在這樣的飯店,顧客花錢買到的,已經不僅僅是食物,還有環境的愉悅,氣氛的融洽,人和人之間的尊重和禮儀等等人的諸多精神需求的滿足。
這裏的服務,有時簡直使我有些過意不去。這一天,我們從東京的“石榴”飯店吃完日本式午飯出來,已坐進小轎車裏了,穿著和服的女服務員卻還站在汽車旁,不住地鞠著躬說“謝謝”,說希望我們下一次再來。自稱“脖頸就有47公分”的大個子鄧剛承受不了這份情意了,他打開車窗,想告訴這些和服美人“請回吧”。但是他一開窗,美人便伸進纖纖玉手和他握手道別——連帶著飄進“石榴”風味,更使人懷戀這個“石榴”飯館了。
當然,在這麼美好的服務後邊,有一根經濟利益的指揮棒。日本的員工每每和經理和企業結成了“命運共同體”。日本前田勇寫的《服務學》裏,說服務教育不光是教人“要這樣做”,關鍵是要告訴人“為什麼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