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日本人的消化係統(1 / 2)

66.日本人的消化係統

這天,我們專程到奈良的藥師寺法師家裏作客。法師正巧去接剛剛赴日的趙樸初先生。法師夫人安田顧惠,把我們安置到客廳裏,連話也顧不上說,就用日本婦女特有的小碎步在幾間屋裏來回快速地走動。她端來了杯子,端來了冰塊和啤酒,端來了蘋果汁,端來了一盤盤的枘子…終於,安田夫人停止了小碎步的旋律——她要給我們表演茶道了。在布滿高速公路和慣於快速走路的日本,所以還喜愛這種慢三拍的茶道,這是對快節奏的一種精神的和心理的調劑。安田犬人現在也進入這種慢悠悠的旋律。她用甜悠悠的聲音對我們講解茶道的每一個程序——用什麼布擦茶碗,布要疊幾層,碗要按什麼方向擦,什麼季節用什麼碗,碗怎麼端起,送到客人麵前時怎麼放下,茶粉怎麼放,怎麼用精巧的竹帚拌勺茶粉……每一個動作都是慢鏡頭。

我不出想起安田夫人給我的第一印象。當時我看見的是她的背影——穿著乳黃和服的她,騎在紅色摩托車上,向前飛馳。兩隻和服的寬大的袖子,在摩托的節奏中飛快地抖動。這位法師夫入的黃色和服與紅色摩托融為一體,象一隻紅黃相問的美麗的機動蝴蝶。這是一種融合。是東,西方文明的融合。

是古老文明和現代文明的融合,是時間和空間的融合。是不和諧的和諧,不融合的融合。

我們四人大氣不出地端坐著,靜聽安田夫人講茶道,活象四個聽話的好學生。鄧剛甚至一仰脖子(是不是還一咬牙?)喝下了一碗他非常怕喝的,這種漂滿茶粉的綠茶。屋裏寧靜得使我都不敢提問了,使我對自己的聲音都失去了信心了——我怕我的聲音會“突破”安田夫人帶來的這種充滿友愛、溫暖的和諧境界。

後來我問安田夫人。“你為什麼這麼愛中國?”

“因為我的祖先在中國。”她回答。

這個藥師寺所在地奈良,有東大寺,唐招提寺等等寺廟。

東大寺是中國唐朝鑒真和尚到日本的最初駐地。招提寺是為鑒真而建的,最盛時有和尚三千人。寺院大門上“唐招提寺”幾個字,是模仿中國書法家王羲之、王獻之的字體。整個建築完全是中國盛唐時期建築藝術的移植。

奈良唐招提寺的院子裏,直通神殿的正中的巨石是從印度遠進的。印度石的兩旁鋪著一塊塊從中國運進的巨石,中國石的兩旁是朝鮮石,朝鮮石的兩旁才是日本本土的石塊。石頭這麼重,為什麼要一塊塊地從遠道運來呢?

日本朋友說,因為佛教是從印度發源,流傳到中國,再流傳到朝鮮,然後才流傳到日本的。

日本人民這種對曆史的尊重和對外來文化的“拿來主義”!怪不得我跟光年同誌去看日本文藝家協會會長山本健吉的時候,山本先生對我們說。“日本一千年來一直學習中國文化,有中國這樣一位一千年的老師。”

京都金閣寺的山上居然寫著“白蛇塚”三個字—一白蛇傳的故事,在這兒也廣為流傳呢。鬆山市政府的門前,高高地掛著印著大鯉魚的布——迎接端午節呢。端午節也是從中國傳入日本的。後來日本又接受了西方文明,覺得記陰曆五月初五太麻煩,於是對端午節也進行了改革,改成陽曆五月初五。我們在官島神社時,兩位穿著白衣,紅裙曳地的女性娉娉嫋嫋地端茶過來。“這身服裝是唐代傳來的。”日本朋友向我們介紹。隻是這兩位“唐代女子”不住地“嗨伊!嗨伊!”(是!是!)又充分顯示著日本民族的特性。

日本在十一世紀就掀起中國文化熱。當時寫成的近百萬字的巨著《源氏物語》,光是涉及白居易的詩就有四十七篇,引用一百零六處。至於“三國熱”,則近乎始終不衰。日本的大型動畫片《三國誌》,至今拷貝已超過一千萬部。日本企業界更是熱衷《三國演義》,認為可從中獲得經營秘訣。據說鬆下幸之助成功原因之一,也是從諸葛亮那兒獲得了眼力。日本人寫的《三國誌的人際關係》、《三國誌的智慧》等書,皆成為暢銷書,更不用說將《孫子兵法》,《論語》等用於經營管理了。甚至連我們已經冷落了的、我們自己的“土特產”——珠算,在日本的高小學生中依然是一門必修課,日本每年依然有幾百萬人參加珠算測驗,否則就不會被企業錄用。

日本從中國的引進,不論是圍棋,筷子,書法,儒教等等,幾乎是來者不拒。甚至日本最初的憲法(十七條憲法)也是全部用漢字書寫的。直到明治維新時代,日本才敞開大門,引進了西方文明。幕末洋學家佐久間象山曾有句名言。“東洋道德,西洋藝術(即技術)。”不過日本在學習西洋技術的過程中,自然離不開西方的文化,觀念。於是“東洋道德,西洋藝術”又為新的公式所取代:“東洋文化加西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