襴衫男子聽花三娘跟楊閣老有親,不由一愣,又聽黃都頭說道:“其實今日還是好事。他們鬥了一月有餘,死了幾十條命,也是乏了,今日之事約定雙方各出一個高手,生死賭局,一定渡口歸屬。今日定下來了,輸家自然拱手讓出,這渡口有了管事的,想也會清靜下來。”
“哦,”襴衫男子聽黃都頭說的明白,心下沉吟,幾步踱向一處高地,向那二百餘人圈著的空地看去。見空地中賭鬥兩人,使齊眉棍漢子精瘦身材,一張臉好像得了黃疸病似得蠟黃蠟黃,使白刃鋼刀的漢子卻極為雄壯,身量甚高,白麵無須,上半身交領短衫解下來挽在腰間,露出白花花一身精肉,胸前背後又遍繡了大紅牡丹,花團錦繡,著實好賣相。他手中鋼刀使開來虎虎有風,一團白光隻圍著蠟黃臉漢子左右翻飛。蠟黃臉漢子步法嚴謹,左挪右移、前趨後退皆有章法,手中齊眉棍隻是不停撥開白麵漢子鋼刀。
他二人已鬥了半晌,還隻是平手;再鬥數十招,慢慢見出高低。原來白麵漢子看著雄壯,隻是囊康,力氣慢慢不濟,腳步虛浮起來;蠟黃臉漢子勝在有長力,再鬥幾招,看準黑臉漢子步法破綻,手裏齊眉棍一絞,將黑臉漢子鋼刀絞飛,跟著棍子橫甩,抽在黑臉漢子心口,那黑臉漢子當下向後飛出丈餘,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
蠟黃臉漢子收勢持棍而立,向黑臉漢子一拱手,隻道:“承讓。”又幾大步走向端著茶碗隻顧喝茶的花三娘麵前,拱手微笑道:“三娘,幸不辱……”“小心!”花三娘突然一頓茶碗,蠟黃臉漢子一怔,就見黑臉漢子躺在地下,左手持著一個圓筒,筒中火光一閃,“咚”的一聲,一大蓬碎釘向他射來。他急向左閃,卻無奈那蓬碎釘來的太快,隻閃過胸口要害,一大半碎釘卻全打在左肩上,將一個肩頭整打爛了。
涼棚裏丫頭一個快速縱出,將蠟黃臉漢子扶了進去,另一個跳了出來,指著那黑臉漢子破口大罵:“輸不起的慫包混蛋,打不過就暗箭傷人,看姑奶奶不刮了你!”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刀,向黑臉漢子撲去。黃熊一方早有幾人跳進空地裏,擋住丫頭短刀。
花三娘喝道:“鳳姑,你且退下!”那丫頭隻得憤憤退下,就見花三娘娉娉婷婷,扭動腰肢,走到黑臉大漢麵前,半麵好臉笑的頗是嫵媚,道:“‘火神蜈蚣釘’!我道黃熊請了誰來,原來是三湘鼎鼎大名的采花賊‘妙郎君’杜十郎。聽說你在三湘地麵上很是壞了十餘個好人家姑娘,地麵上待不住了,不想竟竄到了我川蜀地界。兩月前眉州陳員外家小姐,就是被你汙了身子罷?可惜千嬌百媚一個美人兒,一根白綾吊死在了屋裏,杜十郎啊杜十郎,你人物下流,這獨門的‘火神蜈蚣釘’也是下流的很那!”
杜十郎半躺在幾人懷中,又咳出一口血來,勉強笑道:“下流是下流,卻中用的很。多少小嬌娘,隻盼著我與他們下流一回。”又看了花三娘一眼,道:“可惜個美人,隻是半邊臉,不過,三娘,你要從了,半邊臉我也認了;大不了辦事的時候拿塊帕子,遮住半邊,留下半邊。”
花三娘咯咯嬌笑,隻笑的頭上發髻花枝亂顫,道:“老娘你也想要?你說拿塊帕子遮住,是這一塊麼?”從懷中掏出一塊粉紅手帕,迎風展開,手帕上繡著一朵金色大花牡丹,她又抖了三抖,隻聽杜十郎笑道:“好,好,等我將就養幾日,就這塊帕子……蓋……了……鬼、鬼……”話音忽然大變,麵色驚恐的快要扭曲在一起,“李家小姐……陳家小姐……娟兒……秀兒……不,不,不是我害了你們,不要找我,不要,不……”臉色突爾死灰,雙眼一閉,竟死過去了。
“臭婆娘下毒!”抱著杜十郎的幾人發一聲喊,齊齊撒手,將杜十郎屍身拋在地下。更有幾人手挽利刃,就要向花三娘撲來;花三娘那邊也有幾條漢子要躍入場內,她隻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了回去,向胡熊那邊撲過來幾人擺了擺手帕,道:“下毒?誰下毒了?杜十郎是怎麼了?讓我看看。”扭動腰肢,向杜十郎屍首走去。那幾人見她手帕在手中一晃一晃,又想杜十郎死的突兀奇怪,臉色瞬間都是大變,竟齊齊讓開了路,就讓花三娘那麼扭過去了。
花三娘蹲下來,道:“呀,感情杜十郎真個挺屍了!這卻奇怪的很……想是欠下褲襠裏的債,債主們告到閻王哪裏,被勾了魂去了!閻王爺可也挑的好機會,看著這姓杜的被咋們打了一棍,左右挨不過幾天就死,這時間卻勾了魂去了,撿的一手好便宜。”她笑盈盈的,娉娉婷婷,又往回走,一張笑臉上左邊豔美如桃花,右邊扭曲如千腳蜈蚣在爬,著實詭異的緊,就那麼走回涼棚,胡熊那邊百十條漢子竟連一句狠話都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