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勇是個黑臉膛高大漢子,他走開了一步頂蔣忠三四步,當下搶在前麵到了王方旋麵前,也不說話,隻“嗨”的一聲,力貫雙臂,熟銅棍舞個棍花,自半空中向他當頭砸下。王方旋一路走來失神落魄,隻是不停搖頭反複說:“殺了……不殺……殺了……不殺……”對迎麵而來的郭勇蔣忠似看而未見,便郭勇熟銅棍舞起時他也似未見,還隻是向前緩步走著。便見熟銅棍呼嘯帶風,堪堪砸到頭頂時,他突然站定左手一勾,腰間長劍跳起,迅捷無比的連鞘橫擋在天靈蓋上,硬生生扛住了自空中砸下的銅棍。棍風吹過,他鬢下幾縷長發飄拂,月光中一張俊秀無比的臉龐木然無色,似乎尚是無知無感。
遠遠看著的花三娘和歐十三兩人相顧駭然。他們素知郭勇雖然行動粗陋笨拙,但一身力氣十分驚人,那根熟銅棍約莫六七十斤,他舞起來隻當平常哨棍一般,雙臂力氣,怕莫有三五百斤。這時用盡力將六七十斤銅棍自半空砸下,一棍之力,七八百斤乃至上千斤都是有的,白衣少年看著清秀纖弱,不想卻以一把連鞘長劍輕易擋住。而少年出劍之快,他們更是從未見過。
郭勇銅棍被長劍擋住,他性子固執的很,也不變招,隻是用盡力氣往下壓棍,卻再進不了分毫。王方旋長劍連鞘擋住銅棍,也無其他動作,隻是呆呆站定,兩人一時間僵住了。駝背蔣忠行的緩慢,卻也到了僵住兩人近前,他外號“駝背龍”,這時佝僂著腰,幾乎半爬在地上,隻是緩緩圍著兩人繞著圈子,倒著實像一隻曳尾塗泥的大烏龜。
文雀兒看他謹慎,突然尖聲大叫:“快啊,快殺了那少年,你個廢物王八!”趙二郎也在王方旋身後嘿嘿傻笑,隻是道:“王八烏龜,烏龜王八……快殺,快殺,殺,殺,殺……”蔣忠混若未聞,隻是繞著圈子,但時間長了,終究讓那兩惡鬼叫的心煩,終於,看定了王方旋身形一處破綻,突然低著身子雙勾一揮,絞向王方旋左腿。快要觸及時,他又突然雙腿發力,人猛地蹦起二尺多高,就像一隻長了翅膀的烏龜般,雙勾仍是互絞,目標卻已變成王方旋咽喉。
他這一招是看定了王方旋與郭勇鬥力僵住,移動不能,自己又加小心,殺招裏藏著變招,實是他壓箱底子功夫了。眼看雙勾就要絞及王方旋咽喉,心中一絲苦澀,想道隻盼殺了這白衣少年,那文雀兒蕩 婦惡鬼能真饒了大家性命。遠遠似乎飄來兩道聲音,男女聲都有:“蔣大哥,小心……”該是花三娘和歐十三的,他心中奇怪,還未悟及小心什麼時,就見一道白光從雙勾間穿過,以他從未見過的速度劃過他的咽喉。他突然全身脫力,自半空中狠狠摔了下來。駝背砸於地上時,充血雙眼就見郭勇扔了銅棍,兩手捂著噴血咽喉,偌大身子,趔趄幾步,也如山撲倒在地。
花三娘與歐十三對視雙眼,已全是絕望之色。他們遠處看的分明,就在蔣忠雙勾快到少年咽喉之時,少年突然撤身讓過郭勇銅棍,郭勇為慣性所驅,高大身子不由前趨,少年長劍挪出,劍鞘竟無力自動,滑出半尺有餘,那半尺劍身就順勢在郭勇喉間一劃,同時少年右手中瞬間多了把短劍,自蔣忠將合未合的雙勾中穿過,也是在蔣忠咽喉處一劃而閃。這係列動作說的清楚,但幾乎是就在花三娘歐十三眼珠轉了幾轉的時間裏全素完成,快的不可思議,偏生又清晰明白的刻在他們腦海之中。少年功夫真是世所罕有,莫說是蔣忠郭勇兩個,就是一鳳二雀三龍四虎加上花三娘一起出手,十一個人也絕對是有死無生。花三娘歐十三兩人眼神裏傳達著同樣信息:見放著兩個惡鬼妖人,又碰到如此功夫的少年,今日,莫非大夥兒真要全都埋身這荒山之中?
王方旋瞬間殺了兩人,白衣上臉龐上都賤了些鮮血,他眼神呆滯,隻是不停搖頭道:“殺了,又殺了……不,我不想……殺了……不想……”文雀兒突然尖聲大叫:“廢物,全是廢物……”趙二郎也似瘋了一般,把掛在上身的幾塊破布片全都扯下,雙手捏著半空揮舞,粗著嗓子大喊:“嗬嗬,嘿嘿,廢物,全是廢物……”
文雀兒又轉頭向花三娘歐十三鳳姑吳遠嘻嘻笑一聲,臉色卻是猙獰無比,道:“那兩廢物死了,該你們上了……嘻嘻,嘻嘻……”趙二郎也跟著瘋狂笑道:“嗬嗬,嘿嘿……該你們上了……嗬嗬,嘿嘿……”他二人雖帶笑音,臉上卻神色猙獰,絕無一點笑意,月色下看上去越發詭異。
歐十三正待說:“不,你們盡管來殺了我們,我們也絕不會再為你們兩個妖人所使……”卻覺肩下一輕,花三娘不知何時也滑了出去,呆呆向王方旋走去。徐二海吳遠也挺了樸刀,鳳姑拿出一對女子用八斬短刀,也向王方旋走去。他心下大驚,待要喊住幾人時,心頭突然一陣迷糊,腦海裏思緒如在霧中,隻想到殺了,殺了那白衣少年,大家夥就有了活路,殺了,殺了……不知不覺中,他也跟在後麵,走向王方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