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為何要來到這兒?”蘭心的眸子裏出現了譴責,如果她會說話,她一定會厲聲地斥責白夜:懦弱、猶豫、膽小。
是啊,明明是無比留戀的,所以遲遲不願意離開,可是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去嚐試呢?是因為被已知的命運遏止了自己的腳步麼?
“命運!命運!我命由我不由天!”蘭心哇地一聲發出了嘹亮的啼哭!
啼哭聲傳入乾明宮,宮灝君皺起了眉頭,從暖西宮出來,他的心裏就有種很奇怪的焦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啪——他扔下奏折。
王祥嚇了一跳,慌忙迎上前去:“陛下有什麼吩咐?”
“朕想去騎馬!”宮灝君離開了龍椅。
“騎馬?”王祥的腦海中出現了宮灝君的青驄馬,這皇宮裏,真的到處是古怪,有啼哭不休的蘭心公主,也有野性難馴的青驄馬。那匹馬,隻聽宮灝君的吩咐,除此之外,不知道踢傷過多少馴馬師。就連王祥,有一次宮灝君跳下馬背,他殷勤地上前牽馬,結果被馬蹄踢中下體,幸好那裏早就沒了,要不然……
想起那一茬,王祥就覺得後背心冷颼颼的。
“陛下好久不騎馬了,怎麼今天……”
“朕騎馬還要經得你的同意?”宮灝君冷冷道。
“不不不,奴才多嘴,奴才自己掌嘴!”王祥認命地左右開弓,打起了嘴巴子。
“行了,走吧!”宮灝君道。
王祥不寒而栗,說實話,比起麵對那匹魔鬼般的青驄馬,王祥寧願掌嘴一百下。可惜,做奴才的哪有自己選擇的份!他戰戰兢兢地跟在宮灝君身後,想到待會兒要為陛下去馬廄牽馬,被踹中的下體就隱隱作疼,盡管天寒地凍,他的腦門上卻硬生生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天漢朝曆代君王,再沒有比宮灝君更愛馬的主了,因為,宮灝君的馬廄也建造得格外恢弘。走進馬廄,絲毫感覺不到什麼壓抑,屋頂極高,又是圓頂,使得整間馬廄顯得特別寬敞。從西域引進的駿馬有順序地待在屬於他們的房間裏,養得膘肥體壯。陛下最喜歡的青驄馬就在馬廄的東麵最舒適的房間裏。王祥硬著頭皮走向那個房間,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時,眼眶驀地撐大,眼珠子差點沒有掉下來。
馬房裏,除了青驄馬,還有一個侍衛。
這已經夠詭異了,要知道,這匹青驄馬從來容不得宮灝君之外的第二人接近它,但是,現在,她卻柔順地依偎在那個侍衛身邊,任憑他又是摸鬃毛,又是拉扯耳朵。
神了!
“你你你……”王祥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侍衛抬起頭,眉眼竟是出奇的俊朗,王祥禁不住多看了幾眼,半晌想起自己要問的話,叉腰問道:“你是什麼人?”
“王公公好,屬下是剛剛派到這兒的監丞司空曄。”司空曄站直身體,瘦削結實的身影立在青驄馬旁,秀美中帶著剛毅,竟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王祥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司空曄!咱家記住你了,陛下要騎馬,你把陛下的青驄馬牽出來吧!”
“是!”司空曄微微一頷首,他明明沒有向王祥行大禮,但是他的舉止卻又很得體,以至於王祥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這種輕慢的舉止已經冒犯了自己。
走之前,王祥又望了司空曄一眼,目光正好撞見司空曄清亮的眸子,臉龐不由得微微一熱。這侍衛怎麼會長得這麼好看?以前怎會沒有發現?
“你是新來的?”王祥放慢腳步,等著司空曄把青驄馬從馬房裏牽出來。
青驄馬似乎有些暴躁,嘶叫了一聲。王祥一驚,下意識地站遠了些。
“公公莫怕,小青隻是有些內急,請公公回避一下。”
牲口撒尿都要人回避?
王祥心中嘀咕,嘴上可不敢說出來,萬一這寶貝青驄馬狂性大發,衝上來再踹他一腳,他還要活不要活了。
隻好順從:“那咱家先到外麵等候,你快點出來。”
“是。”
馬廄外麵,陽光燦爛,倒是一個好天氣。王祥攏著雙手,眯著眼睛,靜靜等候著。
“公公,好了。”身後傳來司空曄的聲音。
王祥轉過身,陽光灑落在一身黑色勁裝的司空曄身上,身姿高貴俊致,渾身氣度迫人。這樣的人,合該隻出生於王侯貴族,又怎會隻是個侍衛呢?他又多看了幾眼:“你以前是哪裏當差的?”
“屬下以前跟隨璟王。”
“哦!”王祥的腦海中閃過璟王俊美無儔的臉,心說怪不得,真是近朱者赤了,璟王的手下,哪裏有不漂亮的人?
“怎麼想到來這兒?”王祥隨口又問。
青驄馬再次長長嘶叫了一下,王祥一驚,腿腳一軟,打了個趔趄。
“公公小心。”司空曄手疾眼快,上前攙扶住王祥。
被他有力的手一扶一拉,王祥頓時感到手臂處火辣辣的,臉上又添了層紅暈,竟低聲道:“謝謝!”
司空曄微微一笑,眉眼間的秀美竟因這一抹淡然的笑容而渲染到了極致。
兩人不經意的四目相對,王祥的心跳陡然加快的一成,心裏莫名的就有一種預感,這個司空曄,很不一般……慌慌張張地避開司空曄的注視,王祥掙脫了司空曄的手:“走吧!”
聽到青驄馬的馬蹄聲,宮灝君轉過身來,不悅地問道:“怎麼才來?”
王祥連忙堆出一臉笑容:“陛下,這是新來的司空……”
一句話沒有說完,眼前那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天子已經一躍而起,修長筆直的雙腿跨坐在馬背之上。青驄馬發出了長長的嘶叫,在宮灝君一聲“駕”中絕塵而去。被青驄馬的鐵蹄掃蕩而起的塵土霎時間迷了王祥的眼睛,他掩著麵容咳嗽了幾聲,禁不住抱怨道:“陛下怎麼這樣?”
回眸一瞥,發現那個叫司空曄的侍衛絲毫沒有什麼驚慌、緊張、狼狽。他依然筆直地挺立著,身形猶如出鞘名劍,然而那對本如春日湖水般清亮溫和的眼眸,此時卻變得幽黑深沉,深不可測。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複雜的眼神中,其中一種,似乎是厭惡之類的情緒。
王祥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侍衛果然不簡單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