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消已換魑顏改 一百二十畫、月咒(2 / 2)

那人身上愈加虛弱,妖力被痛苦折磨的沒有辦法繼續維持人形。身上的皮毛愈加密集,一點點順著軀體逐漸蔓延。

“沁,別哭。。。你不過是做了個夢而已。。。”他喃喃的試圖去安慰她,可她已經開始不認得他。

不過咫尺。

他手腳均自縛於結界間,絕美的身體逐漸妖化,可眼睛,卻始終未曾離開過對麵。

她同樣被結界緊緊困著,不動不語,默默抬起頭看著對麵那人身上的殘劍一刀又一刀的深入。

他忽念起她曾經半妝鬼麵,隻因他兩句施舍一般的溫情,掉著眼淚,之如一稚兒。

她忽念起一個眼神水潤,瞳似細墨的男子,似鄰在身側,卻回首已模糊得如同廢墟裏的倒影。

他念得她對著月亮溫柔的笑,小心的說,我啊,想做人。

她念得有個始終狠毒,卻心裏軟弱到會趁酒醉時,為了以後的傷害提前道歉的男子。

他念得她偶爾甜美嬌憨的笑,記得她時驚時怒的溫柔,記得她親手做的藕糕,記得她一次又一次蹩腳的努力和承諾。。

她卻隻記得,似乎就這麼回憶間,她一點點把什麼給忘記了。

他看著她,隔著咫尺。

她望著她,隔著記憶。

一層又是一層,煜記剝開皮肉,開始深入骨。迫使意識不被疼痛侵蝕,他想起那夜他看到娘親躺在煜白懷裏,背後一道觸目驚心永遠不會合攏的傷痕。

“我會讓他忘記我,他會再也記不得我。。”

“我要讓他看看。。。我到底愛他,是不是早已深入骨髓。。”

“這月夜思,解藥,便是用這殘劍生剜骨髓。。。身體裏最疼痛的部分,我全拿來愛他。。。。我不疼,不是因為我足夠堅強。。。而是比裂骨剜髓的痛苦,最痛的,是他將我從記憶裏徹底剜除。。。我剜了解藥給他,最起碼,永生不會痊愈的這月夜思之傷。。會提醒我,我曾經有多麼愛他。。。。可他,除了一片沒有我的記憶,什麼都不剩下。。”

“這痛,這傷,我一個人承受了完全,我不怨,亦不恨。他受的懲罰,比我大得多。他永生再不會碰到,象我這麼愛他一般去愛他的人。”

那夜娘親自剜骨髓救寒煜的時候,他記得她是如是說的。

娘,果然我還是最象你了,不是麼?

他抬起頭看著那女子逐漸漠然的表情,恨不得拿鑽拿斧辟上自己心肺,打磨出永不湮滅的記憶。

娘,我終知你為何難過。不是為了他不愛你,不是為了他的離開。而是到了最後,你才悲哀的發現,你試圖永生銘記的那個人。。在你麵前慢慢把你遺忘。

可是,娘,就算這樣。。我也斷然不甘心就這樣走到被她遺忘的結局裏去。

沁。讓我好好看看你。當殘劍大力深刺進骨,他終於被那痛苦一下掐斷了思緒。恍惚的抬起頭,看她愈加迷惘的表情,終於是一絲倔強的笑掛上了唇邊。

強行招了一個咒在身邊,一個冰晶花苞幽幽浮現在他的麵前。他虛弱的笑了一下,使咒催那花苞飛到她的麵前,落在她的手心。

幾是下意識緊纂了那冰晶的花苞,她抬頭迷茫的看著他,仿等待他一個解釋。

“沁。。你答應過我,這花一開,你便回到我身邊。。。。所以,我會。。一直等著你。。”

“沁,你答應過保護我,你做到了。你答應過不背叛我,你也做到了。。你的承諾,一直都兌付著。。所以這次,你也一定會做到的。。對麼?”他咬著唇,黑色的發,沾著鮮血和汗水,一點點粘在傾城的麵容上。

那殘劍插入骨深處,聲音刺耳而恐怖,許是刮著最深處的骨髓,那殘劍的動作愈加的大力而可怕起來。汪筱沁呆呆的看著,心裏尖銳的叫著她不懂的痛苦。手心裏纂得冰晶青菡,堅硬的抵著她的手心,紮疼紮疼。明明不知道他是誰,不是麼?

那為什麼,還是終於忍不住,握了那青菡,點了點頭。

他輕輕一笑,眉眼平緩,被發遮著的眸染上了她無法理解的光芒。始終無法忽略的他眼裏深深的傷痕,此刻,卻被清澈的笑容刻畫的水潤若初年未遇時。

“沁。我不是拋棄你,我是舍不得你。”

當身體上的繩索忽然一下大綻光華,她的意識被瞬間抽空的時候,錯覺的盡頭,他唇邊的悲傷,若等待永生無果的戀人。

最後迷惘的瞬間,唇上忽一陣落羽的輕吻,繾綣哀傷,直至那人在她模糊的視線裏妖化成一隻過分熟悉的小獸。

臨那瞬間,她見那小獸背上慘烈的傷口,若冷月殘光,勾著背棄與遺忘。

記憶片斷的碎片,在一片咒解的荒蕪中,拚湊出一個殘缺而破敗的名字:寒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