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羅地網(1 / 3)

東方微露魚肚白。

扶九天回到客棧,推開一間房門,悄然走至床邊,見瑤姬仍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她微微鬆了口氣。

其實,她的擔憂是不必要的,月曜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冷血殺手,即使知道她最牽掛的人是瑤姬,月笛令也不會傷害到他。

幫床上的人掖好被褥,她又悄然離開客棧,直奔鬼鎮郊外河堤邊那一間茶鋪。

清早,茶鋪裏冷冷清清,她一進去,沒見著店小二,隻有掌櫃的在櫃台裏頭百無聊賴地撥弄算盤,見她來了,他撩一撩眼皮子,自顧自地說:“總算來了一個,這鋪子空了足足六天,再這樣虧本下去,遲早得關門嘍!”

話裏有話。

扶九天微微一笑,回敬掌櫃一句:“這不有買賣上門了麼!是大買賣,能讓你撈個夠本!”

撥算盤的手一頓,掌櫃來了精神,“說吧,要什麼茶?”

“明珠茶!”把寫好的一張小紙條塞給掌櫃,她說:“沏好了茶,送到高升客棧來。”話落,她轉身就走。

客人走遠,掌櫃忙拿出一塊寫有“歇業一日”字樣的木牌掛至門上,手裏攥著那張小紙條,匆匆忙忙地離開茶鋪。

巳時初刻,扶九天回到客棧,手裏拎著一袋噴香的糕點,悄然推開房門,卻見房裏頭的人已醒了,正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

“阿姬?”她上前輕喚。

床上的人看到她時,臉上煥發光彩,眉眼笑彎彎地衝她撲了過來,使壞地將她撲倒在床上,咧嘴露出細細的貝齒在她頸間輕咬一通。

她亂了氣息,剛起床的他身上僅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背子,白皙細膩的肌膚緊粘在她身上,指尖觸摸到他暖暖的體溫。

烏亮的發與她的發絲纏繞著拂過臉頰,癢癢麻麻的,他的唇微微擦過她的臉,一點一點移到她的唇上,四片唇瓣粘合,哺渡蜜津。

她閉上眼,感覺自己仿佛躺在瀑布邊,飛濺而來的點點水花帶來清涼舒心的快感,水花很美,透明中含了甘甜,沾到肌膚時就滲入了她的體內。與令她心動的人在一起,他的一切在她眼裏都是無限完美,他的容貌、身子、手指、吻……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致命的迷惑!

“九天,咱們離開京城好麼?找一處依山傍水的清幽之所,過自給自足、逍遙自在的日子,可好?”

瑤姬伏在她耳邊,徐徐嗬氣。

她意亂情迷地點了頭。

“你答應了!”他霍地坐了起來,眸光亮閃閃的望著她,急切地問:“那咱們什麼時候走?”

她緩緩坐起,頭腦清醒些,立刻就想到了月曜,沉吟片刻,答:“過幾天,再過幾天吧!”

“幾天?”他追問。

“……四天吧。”她在敷衍。

再過四天,十日期限已滿,抓不住月曜,丞相便要她以死謝罪!這是代價,她以性命換來丞相賜予的一次機會——平步青雲的機會!

她從未想過死,也從未想過失敗。她隻能成功,必須成功!一旦成功,飛黃騰達的日子就會旋踵而至!

他夢想的桃花源,於她隻不過是泡沫般的空想罷了,隻有他還沉醉在夢幻中:“說好了哦,再過四天,咱們一起離開京城!”過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她沉默。

無言的沉默在他眼中卻成了默許,設計未來的熱情油然而生:“尋到了清幽之地,咱們該建一幢怎樣的宅子?竹舍不錯,翠綠的竹子,清新雅致;木質的小屋也不錯,木屋厚重,溫暖舒適。或者……”

扶九天略顯急促地打斷他的構思,指指那一袋糕點,“先吃早點,別的事以後再說吧!”

“好,我去梳洗一下。”

瑤姬端起店小二早先送來的一桶熱水,轉入屏風。

扶九天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思來想去,忽又釋懷了——阿姬隻是單純地想著他的桃花源,她想的卻比他多得多,隱居的日子太單調乏味了些,倒不如她飛黃騰達時,兩人可以盡情享受財富權勢帶來的快樂,什麼竹舍?木屋?她可以給他一座豪宅,一同分享衣食無憂的每一天!

拿定了主意,她整整微亂的衣衫,悄然出了房,至客棧帳房外,想退掉一間房,與阿姬共住一間,也好拿回一半的訂金——如今她尚未複職,能節省的也盡量節省些為好。

在帳房外,她意外地看到一個人,是郊外河堤邊那家茶鋪的店小二,其真實身份正是丞相府的總管,五品官員見了他也得陪著笑臉恭敬地稱呼一聲“爺”。

權勢高人一等,府裏養的犬也比尋常人家的牛大得多!

總管幾次三番親自尋上門來,足見相爺對月笛令一事極為重視,這也難怪,當今主子龍口已開:誰要是抓住那個亂殺朝廷命官、曾擾亂過京城治安的殺手,封護國公、圈地千頃、賞金一百萬兩,外加兩百匹絹!

丞相自然想撈到這桶油水,也虧得他性急地上下一躥,三流九教之士一概被請了出來,其中也包括她這位名落千丈的天網。這不,她這兒一有線索,相爺府的總管也不辭辛苦,親自出馬!

一見她自個出來了,總管忙衝她使了個眼色。

她尾隨總管出了客棧,拐入街口斜對麵一條狹小陰暗的胡同內,見四周無任何異狀、無閑雜人等,總管這才開了口:“早上你來聯絡點遞的紙條,丞相府已派人去查了。朝野之間擁有夜明珠的人,據我所知隻有三人!一位是當今主子的愛妃,一人為當今主子的堂弟瑞平王,還有一人正是丞相!以這三人的身份地位,怎麼可能是那殺手?你是不是看錯了?那殺手身上也會有此類稀世珍寶?”

“絕不會錯!”扶九天恍然大悟,“難怪我一直查不出月曜的來曆,原來我們都犯了一個錯,以為殺手都是草莽之士,因而從不曾往朝廷內部調查。但據我觀察,月曜穿的衣衫用料講究,天蠶絲織的錦帶,袖口有金麟翔雲圖,笛子為上等的玉龍笛,此人身份非富即貴!”

“可是,擁有夜明珠的三人裏頭,柳妃身處深宮;瑞平王自小體弱多病,極少在外走動;至於丞相大人,就更不用說了,大人正急著四處派遣密探查找月曜行蹤!”

前些日子,死在自個私宅中的前任工部司農寺的郎大人正是相爺的得意門生,平日裏往丞相府跑得最勤快,孝敬相爺的奇珍異寶十根手指也數不過來,他這一死,相爺直呼可惜,也不知他可惜的是朝廷少了一位跑腿辦差的官員,還是可惜丞相府少了一個挺會孝敬的好門生?總之,郎大人一死,相爺也多了一項冠冕堂皇的理由去緝拿月曜。

扶九天心裏亮堂得很,拋開丞相與那位鎖在深宮的柳妃,她隻問:“瑞平王是怎樣一個人,你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

“瑞平王?”總管猶疑著,“不太可能吧?王爺年紀尚輕,體弱多病,不喜歡與人交往,一直把自己鎖在府內……不會、不會!絕不會是他!”

聽他這麼說,扶九天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測,試著換一個角度問:“那他手中的夜明珠有沒有轉贈他人或者遺失?”

“不可能!”總管一口否決,“夜明珠是王爺母親的遺物,王爺最敬愛的人就是他的生母!說起王爺的母親莫氏,嘖嘖!當年她可是傾城傾國的絕色美人,多少達官貴族垂涎她的美色,可惜……”自顧自地把話題轉到美人身上,回想當年的事,他突然臉色一變,神秘兮兮地說:“你知不知道當年瑞王府發生的一樁怪事?”

“怪事?”她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也就是三年前的事。”他細細回想,“三年前,瑞平王的父親身染頑疾,於是花重金請來一位道長,為他煉製不死神丹!仙丹煉了七七四十九天,瑞平王的母親不知何故突然發狂,飲劍自刎!有人猜測是其夫心性花心,虧待了正室,她想不開才走上絕路!這美人兒一死,府裏就出了怪事,仆人晚上總會聽到病榻中的王爺驚呼慘號,紛紛趕過去看時,見王爺竟躲在床底下,嚇得麵無人色,神情恍惚,口中念念有詞,說是見到亡妻鬼魂,仆人就去請道長施法念咒超度亡靈。可是……

“到了第二天晚上,那道長不知何故竟猝死於煉丹房中,死時雙目圓睜,像是被活活嚇死的。第三天晚上就輪到王爺了,那晚一聲尖厲的慘叫,仆人去看時,王爺已猝死於自己房內,同樣是嚇死的。仆人們都說府裏頭鬧鬼!王爺死後,其子,年僅十四歲的趙冕繼承爵位,成為如今的瑞平王!

“也許是遭受雙親猝死的沉重打擊,瑞平王總把自己鎖在母親的麗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像別的王爺四處逍遙花心,除了上元節,他與皇族中人偶爾聚一聚,平日裏很難見到他,府裏也從不招師爺謀士,拿帖子去拜謁的官爺都吃了閉門羹!心存惡意的人就在背地裏說他是藐視官府中人,冷漠清高;有的則說他被鬼附了身,連仆人都不敢與他靠得太近。”

靜靜聽完這番話,扶九天心中一動:父親心性花心,母親不堪冷落飲劍自刎,中間還攙和著一個道長……聽起來怪耳熟的,似乎在哪裏聽過這樣一個故事……

思緒紛擾,她以手指輕扣腦門,喃喃自語:“三年前……三年前……”忽然一驚,三年前,正是朝野驚現月笛令之時!

“這個瑞平王,身上諸多疑點,需仔細查探一番!”

丞相府養著一幫密探,這種事交給他們辦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