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妖妾(2 / 3)

叫的這聲“爹”,讓衝上來橫加阻攔的青樓鴨公驚掉了魂兒,竟沒能把人給攔住,連青樓裏的老板娘也“哎呀”驚叫著拍住額頭,追悔莫及地低歎:“老身怎就沒想到——這戲子今年十八,十八年前,覃員外不正好在老身這樓裏玩樂了一晚,想不到呀,竟留下了個孽種……哎喲,活脫脫個聚寶盆就這樣給飛了!”

覃員外家中元配無所出,幾房小妾個個生的都是賠錢的貨,至今膝下無子承歡!這戲子若真個是員外年少時在外與人私生的孽種,今兒這孽種若是趁發喪時,去認祖歸了宗,將來,可不就是個員外府少主人了麼!

老板娘慌忙派了青樓裏的人去追,小鎮街上的路人便又瞧了出熱鬧——

反串紅妝的戲子,哭壕著奔出青樓,竟在半路截了頂送嫁的大紅花轎,自個坐了進去,拔了箍發的金簪子,丟給四個扛轎子的,他自個是披散了長發,厲鬼催命似的,一迭聲催促轎夫趕緊抬轎送他去梁城西郊城隍廟。

一頂花轎,晃晃悠悠抬了起來,轎子後麵,一撥兒濃妝豔抹的歌舞伎子,從青樓裏呼啦湧了出來,追著個花臉戲子,鶯鶯燕燕式的嬌喚著,揮著手中香帕,沿路灑下濃鬱的脂粉香味兒!

伎子秋娘、花魁戲子、這撥人鮮衣濃妝的,大紅花轎打頭陣、鶯鶯燕燕灑著胭脂香粉追在後頭,葷的素的,一股腦兒地湊合起來,一出鬧劇似的,引得路旁人人側目,瞠目結舌地看這一撥也隨著前一撥火急火燎地狂奔而去!

這奔喪場麵,真個熱鬧了!

等這一撥人蜂擁到了梁城西郊城隍廟,抬眼一看,廟裏落了棺材,未及下葬,幾個和尚正在廟中念經作法事超度亡靈,員外府來的一批家丁橫眉怒目守在外麵,一人站在廟門口,當真是一婦當關、萬夫莫開——大夥兒定睛細看,一人守著門不讓進的,竟是員外元配覃柳氏!再聽周遭圍觀之人的竊竊私語,才知員外死後,家中一切都由員外的這位元配夫人覃柳氏打點著,她不止驅逐了丈夫生前所納的幾房小妾,連妾室所出的幾個配錢貨都打發出門,員外府上上下下,如今隻剩了一個主子,就是覃柳氏。

覃柳氏叉腰站著,神色戚戚,大有逆我者亡、擅自闖門探其夫棺材者死的拚命架勢,周遭圍觀者不敢上前半步,縣太爺來瞄了一眼,見棺材裏暴斃之人似生前沾染“不淨”之物、如被厲鬼索命,死狀嚇了活人,縣太爺連屁都沒放一個,腳底一抹油就打道回府、撒手不管此事。倒是搭乘了花轎來的戲子,硬是催著腳夫抬著花轎橫衝上去!

一團火似的大紅花轎橫刺裏斜衝出來,覃柳氏也是一愣,還沒回過神來,花轎已撞到山門,腳夫七倒八歪,戲子撲搶出來,哭天搶地奔到棺材前,淒淒切切喊了一聲:“爹!”撲通一聲跪到在地,連連磕頭。覃柳氏驚個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得知來的竟是丈夫生前孽種,本是冒了火捋起袖管衝上來就想甩人兩耳刮子,一把揪了領口,戲子一抬頭望向覃柳氏,眼淚汪汪、梨花帶雨,好一張白嫩嫩的俊俏臉蛋,覃柳氏怒睜的兩眼瞬間綿綿的軟下去,也不賞人耳刮子了,兩手戲子往臉上一摸,口中竟喚:“兒啊,你怎的才來!”居然幫死去的丈夫認了這野兒子!把人往懷裏攬,道一句:“可苦了為娘一人支撐這大局,你早些來,也可幫為娘料理這家中一切!”一句話,等於是把個俊臉戲子往自個家裏藏去。

眼看覃員外的喪事還未辦完,覃柳氏就急著把事推給家丁、和尚,自個兒倒拽了個戲子乘上花轎,這就準備打道回府,周遭圍觀的人可就唾棄著指罵著,“嗡嗡”聲不絕於耳。

緊追而來的老板娘,一見這情形,可真急了,搶上前來擋著花轎、攔人回家的路,劈頭就問:“新寡婦何故搶我樓中戲子?”擺明了不給人白占便宜。

覃柳氏轎中回了一句:“帶我兒回家有何不妥?老妖精樓中幹兒多、還敢與我搶這個兒不成?”

遭人罵了句“老妖精”,老板娘臉上陣青陣白,衝口就道:“錢還沒給呢!”

“我兒幫你賺了不少,還敢厚臉皮作伸手乞丐?”覃柳氏仗著家中財大氣粗、糾結著一幫壯丁,偏是吝嗇摳門,不給人拿去當軟柿子捏,這就連譏帶損地回嗆了一句:“若覺虧大,我帶走個兒,就送你個小妖精——老色鬼生前納的那個妾,你敢收她,我就讓縣老爺放人,留那小妖精一條命!”

老板娘一琢磨,自個鬥不贏這凶悍婆娘,與其吃個啞巴虧,倒不如收了覃員外門裏出來的那個小妖精,小鎮上流言四起,多少人好奇著想看看傳言中被覃員外冒死納進門去的那個美貌小妾,她還愁撈不回本錢不成?罷罷罷——

“新寡婦你敢催縣老爺交人,姑奶奶就敢收!”

“老妖精收小妖精,有趣!”轎子裏“嗬嗬”冷笑聲一落,覃柳氏給老板娘指明了方向:“往山上緊趕一陣,那小妖精被縣老爺送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