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比丘尼急匆匆地奔進後院,一臉驚慌地喊道:“師太!師太!不好了——有幾位差爺闖入佛殿,硬說本刹窩藏了一名凶犯,如不交出,他們就要穿各如內院禪房搜查!”
鏡緣師太大吃一驚——公差竟然闖到佛門淨地來辦案,還要直闖內宅?這內宅可是佛門女弟子的住所啊,豈是讓男人亂闖的、她神色一凝,急欲趕往佛殿。沒趕幾步,卻見圓月門處人影閃動間,幾名衙門捕快已擅自闖入後院,其中還有一位,經常來此傷響拜佛的夫人。他一見小倩忙伸手一指說了句:“差爺,就是這女子!”
一名捕快,將手中所持的一卷畫軸展開,將畫紙上一人物肖像與小倩的臉細細對照一番後,衝同伴們使了個眼神,這幾人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倩,並用冰冷、沉重的鐵鏈銬住她的手腕,齊聲吆喝:“走,隨我等回府衙受審!”
“你、你為何抓我?”小倩怔愣過後,大驚失色,這太突然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鏡緣師太上前攔阻,“幾位差爺,這位施主犯了什麼罪?你們莫要錯抓好人啊!”
“好人?”手癡畫軸的捕快冷哼一聲,“哼,我看世間最毒的真是婦人心!這女子是重犯,你們這些個吃素的空門中人,如想包庇此凶犯,小心人頭不保!”
“我不是凶犯,你們為何冤枉我?快防開我!”
小倩拚命掙紮,公差們卻冷著臉,毫不費力地將她挾架而起,拖往庵門外。
“不——師太救我……救我……”
淒切的呼救聲漸漸變得遙遠,直至完全消失。
“唉——看來這孩子是難逃此劫。”鏡緣師太長歎一聲,翹首仰望蒼天。
天邊,不知何時飄來一朵雲,灰色的雲,哭泣的雲。眨眼時,就灑落絲絲細雨,幻成一張綿綿的網,一片嫋嫋輕煙……淡淡的愁……
春雨綿綿不絕,接連下了一天一晚,再入鴛鴦鎮,放眼望去盡是一片潮濕,石板長街上行人三三兩兩,店鋪門可羅雀,一盞盞燈籠懸在每家每戶的屋簷下,燃著幽幽光焰,照著各家門麵上貼的鍾馗畫像。
清晨裏,雨天陰鬱鬱的,長街胡同濕暗暗的,雨絲一點一滴的,帶著初春的冷意,都飄落在了小倩的臉上、心坎裏。
穿過長街,繞進胡同裏,青石巷尾端,臨時設了衙門——鴛鴦鎮裏本沒有官方管轄之所,這臨時設置也是鎮中居民的意願,一旦鬼鎮裏頭鬧出大宗命案,鎮裏人還是會跑到西關“聊”地請官府中人來,進這臨時設置的衙門,將本鎮的犯人收監問審。
清水衙門。臨時搭建之所簡陋,進了門就是公堂,穿堂而過,天井這片泥濘水窪處處,後院走廊簡易,後麵臨時設置了收監之所,與公堂相隔不遠。
一步步踩過泥濘;一步步走下層層階梯;一步步邁入陰暗牢籠。
牢籠!但這……究竟是為什麼!
未時一刻,驚堂木震響於臨時設置的府衙公堂上。
鴛鴦鎮屬於西關“聊”地知府同一管轄範疇,不是越界執法,大腹便便的知府大人倒也堂而皇之地端坐於公堂之上,拍響驚堂木後,這位油光滿麵的知府大人翕張著嘴卻發不出聲,他微微一皺眉,側立於旁的師爺忙敬上一盞茶,順勢湊到知府大老爺耳根子旁小聲提點幾句。知府接過茶盞慢呷一口,聽完了師爺的小聲提點,他清了清被油膩殘羹粘糊住的喉口,提氣喝了聲:“開堂!”
在差役殺威棒的捶地聲中,小倩被押上公堂,推跪在地上,長發披散,狼狽不堪。
知府又持起驚堂木往案上重重一拍,大聲喝問:“柳如霜!你可知罪?”
小倩渾身一震,以為是馮家二老狀告她私自脫逃,一驚之下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知府怒喝一聲:“柳如霜!你為何要殺害馮家二老、火燒馮宅?”
“什麼?!”小倩猛地抬頭,圓睜了兩眼,顫聲疾呼:“大人!民女怎敢殺人放火,民女冤枉啊!”
她一抬頭,知府便看清了她的容貌,他冷冷一笑,“看你眉清目秀、體態柔弱,又如何能連殺二人!”
小倩忙以頭叩地,“大人明察!民女真的沒有殺人!”
知府再次持起驚堂木狠狠拍案,“大膽刁民!你定是不守婦道,勾引外人野漢子一同殺害了馮家二老!”
小倩腦海中有那麼一瞬間浮現了虎娃身影,但她飛快搖頭,直呼:“民女冤枉!”
知府剛愎獨斷,也不聽人辯解,冷嗤一聲,使了個眼神給站在一旁的師爺,師爺心領神會,高喊一聲:“傳——馮家仆人上公堂!”
不須片刻,馮家幾個老仆滿臉惶惶、匆匆進入公堂,齊刷刷跪在知府老爺麵前,哭訴道:“大人!小的們在半個月前酉時光景聽到老爺的呼救聲,當小的們趕去看時,內宅已遭人放火、火勢很猛,我家老爺與夫人被反鎖在屋中未能逃脫,小的們撲滅大火後,發現少夫人不見蹤影!小的們這才想起少夫人從嫁到馮家之後,與老夫人一向不和,屢次三番忤逆我家主子,還屢次三番想著偷逃出去,老夫人不肯放她走還將她鎖在屋中,如今我家主子雙雙斃命,家中遭人放火那晚,惟獨不見了少夫人……請青天大老爺為我家冤死的兩位主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