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九章(2 / 3)

天陌無奈地笑了笑,摟緊她,果真不再說。

以他的速度片刻便過了幻漠,踏足幻宮。幻宮很大,宮宇重重,但除了幻海碧波台和蒼溟殿外,便是連常年侍候天陌起居的月使亦不曾得入過。也不得其門而入。

天陌握著小冰君的手,兩人緩步走在月色下的古雅長廊上。廊旁或湖水輕撒碎玉,或嬌花羞籠薄紗,或異樹撐天頂地,雄壯中透著妖嬈,或高閣亭立,雍容中不失雅致。一切都是那麼靜謐悠然。即便是以前的小冰君也不曾見過這一切,此時自然更是看得瞠目結舌,目不暇接。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一個人住在這裏。”天陌突然道。

小冰君心中剛剛升起羨慕,正要說真好,驀地反應過來,一股說不出的心疼瞬間充滿胸腔。走了這許久,不僅看不到一個人,甚至連一個活著的生物,一隻蟲鳥都沒有。

“你……一個人?”她有些遲疑地問。

“唔。”天陌倒不覺得有什麼,繼續道:“這是我在滅族之後按我族的帝宮建造而成,前前後後花了數百年。”

滅族……數百年……

小冰君啊地一聲,將目光從玄秘幽深的景色中收回,茫然地看向天陌,以為自己聽錯了。

靜靜回視她,天陌緩緩道:“夏兒,我與你們不是同一族類。”他選擇以一種極溫和的方式告訴她一切,就算她不能接受,至少也不會被嚇倒。

小冰君眨了眨眼,等真正想明白他所說的不是同一族類是什麼意思之後,黑水晶般的眸子裏閃耀出興奮的光芒。

“天陌,你是天神?”這原本是她第一眼看到他時便浮起的念頭,如今在看過這如夢如幻的宮殿之後,聽他如此說,便又想起了這個可能性。

天陌苦笑,搖頭,為她的異想天開。

哪知小冰君並不氣餒,想了想,又猜:“那你是妖……妖……”她本想說妖魔,又想說妖怪,可是怎麼也不能將後麵兩個字套到他身上,於是傻笑了兩下,閉上嘴。

“你不怕?”天陌沒有否認。也許以人類的眼光來看,他真能算得上妖。

小冰君怔了下,莫名其妙地反問:“我為什麼要害怕?”他對她那麼好,又長得比天神還好看,她怎麼也找不到可害怕的理由。

這一回換天陌呆滯了,一下子竟然不知要怎麼繼續下去。

小冰君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尤自道:“天陌就是天陌啊。”跟他是人是妖,是鬼是神又有什麼關係。一邊嘟嚷,她還一邊忘乎所以地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好奇得不行。“天陌,你是什麼?你是什麼妖?”

天陌從震驚中緩過神,突然收臂,將她緊緊地嵌在懷裏。

似乎感覺到了他心中的激動,小冰君不由安靜下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道:“天陌,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聽到她的話,天陌這才察覺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忙放鬆了些,用臉蹭了蹭她的頭頂,控製不住輕笑出聲。

“我屬於幻狼族。”他說,頓了下,又問:“你想不想看我的本體?”

小冰君眼睛一亮,在他懷裏猛點頭。

“我們去月神殿。”在通往月神殿的神廟與祭殿中都有他本體的雕像,他希望她能先有心理準備。而且,如果那個時候她還不害怕的話,他便會在月神麵前與她許下永生的承諾。在經曆過一次患得患失之後,他已不願再等待下去。

他們從無外人相擾的清陸殿苑中湖泊入水,整個幻宮的水都是由魄精生成,彼此相通。因為不是月圓,天陌不用恢複本體也能輕而易舉地帶著小冰君行過一長段水路,抵達水下神廟,再由神廟到祭殿,然後運功蒸幹兩人的衣服。

當看到祭殿入口處天陌的雕像以及他旁邊的黑狼時,小冰君不由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高超的雕工,那活脫脫便是一個真人被凝住的樣子。

“這便是我的本體。”天陌摸著黑狼,目光緊緊地攫著小冰君的眼睛,道。

小冰君啊地一聲,不由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了碰那黑狼,直到肯定那確實是石頭雕刻出來的,這才放心大膽地摸起來。

沒有立刻回應天陌,她專心地捕捉腦海中再次升起的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而越想影像越淡,準備放棄的時候它卻又清晰起來,讓人怎麼也抓不住。大約是想得太用力,頭竟開始隱隱疼了起來,她不由自主便要往石像上狠狠叩去。

天陌一直盯著她,見狀慌忙將手擋在了她的額前,免去了頭破血流的危險。

額頭觸到溫熱的掌心,小冰君回過神來,愣愣地看向天陌,“我覺得好像見過它,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拇指輕輕刷過她的眉間,天陌微笑:“是見過。想不起就別想。”說著,拉著她離開入口,然後指著大殿四壁上的雕像道:“我幻狼族又分玄帝,神祭,冥鬼三大族,這上麵刻的就是我們三族的進化曆程。”

小冰君直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會兒才喃喃道:“原來你們也有這麼難看的時候啊。”害她之前還偷偷自卑了好一陣子。現在看到這個,心裏一下子平衡了。

天陌沉默,突然有些後悔給她看這個。

“鬼憐定然是冥鬼族。那你是什麼族?”在看到最後一個已經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的雕像之時,小冰君終於收回了注意力,返頭問。

“神祭。”天陌道,推開通往月神殿的巨門。

撲麵而來的冷寒之氣讓小冰君打了個寒戰,等眼睛適應了裏麵的光線之後,不由驚歎道:“好美麗的白狼!”走出一段距離後,才發現不隻一匹,這詭異而美麗的情景讓她心裏隱隱發起寒來。

“他們是冥鬼族的精銳戰士。為了鎮守異獸,所以冰封於此。”天陌簡單解釋了兩句,語氣平淡,讓人無從猜測當初他們做這個決定時所經曆的驚心動魄爭執以及其中所包含的無可奈何與痛心。鬼憐甚至還差點為此與他反目。然而誰也料不到,如今回頭再看,竟是因為這個決定而保留住了冥鬼族的血脈。

“異獸?”小冰君疑惑,東看西看也沒看到除了白狼以外的獸類。

“唔。”天陌應,無意多說,拉著她快步進入月神殿。

小冰君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壯麗景象,天陌手上已多出一條月光色的帶子,輕輕蒙住她的眼睛。

“天陌?”小冰君心口一緊,眼睛上的冰涼感覺讓她抬起手又放下,隱約猜到他這是要變身了,不由又是期待又是緊張。

凝視著月色華帶下她無措的小臉,天陌腦海中突然浮起一幕幕曾經以為已經遺忘的畫麵,按上腰帶的手微頓。

那一年蒼禦帶著百花奴到他的天祭殿,準備先在月神麵前定下永生,然後再舉行封後大典。結果,蒼禦失望而歸。而百花奴蒼白的臉以及眼中的驚恐,此時竟變得意外的清晰刺眼。

小冰君與那個女人不一樣。他告訴自己,卻伸出手摸了摸眼前女子冰涼的臉蛋,艱難地叮囑,“如果害怕,不需忍耐,我不會傷害你。”

因為看不見,小冰君的感覺變得異常敏銳,立時察覺到了他的不安,於是抬起手抓住他的,然後在他掌心親了親,唇角梨渦微陷。

當那溫軟的感覺傳過來的時候,天陌心中莫名一定,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如此在意她的想法,不由苦笑。不再猶豫,他抽回手,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赤裸的軀體尚未映現在月光中,已化身成一匹美麗的巨狼。

小冰君感覺到眼皮上一鬆,華帶的冰涼消失無蹤,不由自主睜開眼來。

瑩潤的月色下,一匹黑色巨狼昂然立於幾步遠處,華麗的長毛反射著月光,如同被蒙上了一層薄霧。

她呆呆地看著,感到眼前的景象與腦海中某個零碎的片斷重合,似真非真,恍然如夢,心口卻莫名其妙地酸楚起來。

“天陌……”她試探地喚了一聲,當目光觸到那雙熟悉的眸子時,等不及它的回應,人已撲了過去。“天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