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憂!”她歎息著,叫出他千年前的名字。
遙想多年前的初逢,她也是這般樣子,聽到自己名字時微微一笑,仿若歎息般的讚道:“離憂,好名字!我名長樂。”
“你長樂,我無憂,如此說來,你我卻是般配。”他仍如今日一般側躺在榻上,單手捂著唇,癡癡一笑,卻已是顛倒眾生。
離憂離憂,本應是遠離憂愁,現今卻隻有離別憂鬱。
“你終是對我是有情的,對不對?你對我是有情的,獨孤天下,你對我是有情的,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不承認……”執著千年,隻求一句話。
“縱使有情又如何,無論多少次,我都是選他。”獨孤抬頭,眸光悲憫。她寧可負盡天下人,獨不願負那一人。
“那你,記得回來,一定要回來。”紅衣抓著獨孤的衣袖,笑的釋然。直到最後,他都在替她考慮,不求她會愛他,不求她會選他,隻是求她活著回來,隻是求她活著……
“睡吧,睡吧,睡醒了就什麼都變好了!”她伸手輕拍著紅衣的肩膀,就像哄一個鬧心的孩子。
納蘭離憂,本是空穀幽蘭,遠離煩憂。
今日飲下忘憂與懷夢,做一場暢撼淋漓的美夢,他日醒來,仍是那個納蘭離憂。
獨孤天下再次回到長流卻已是次日清晨,在絕情殿沒有找到重華的身影,卻遇上了南華。一身懶散的南華青衣素麵,孤身坐在絕情殿內,用自己的右手和左手對弈,看到獨孤時抬手招呼她進來,打著哈欠說道:“回來這麼久也不去找我下棋,多虧我有先見之明,起了個大早在這等你。”
獨孤天下站在門口,想起一行人初識的日子。那日風清雲淡,天高氣爽,他也是一身懶散,閉目躺在草地上,懷中抱著一壇酒,而那時,比他更吸引人的卻是他身畔那個藍衣少年,十八九歲的少年倚樹而立,他一身湖藍色長衫襯得他更是臉若桃李,眉清目秀的臉上一雙大眼睛鮮活靈動,玲瓏剔透,嘴裏叼著的一根小草顯示了他的不羈。還記得最後相見之時他將她護在懷裏說:若是有來世,不要再來長流,也不要再修仙了,好好的做個凡人。
那時藍華是不是就看到了她的未來,獨孤天下不知道,但她卻知道,以後再也見不到那個玲瓏剔透鮮活俊美的少年了。
一盤棋,半炷香。
南華難得下的認真,卻是滿盤皆輸。
輸了自己,何嚐不是成全他人。
南華擺擺手,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睛,仿似睡著了。
獨孤天下像永歡一樣仔細的撿起一枚枚棋子,再裝入棋罐中,發出“啪啪啪”連續不斷的聲音。
伴著熟悉的棋子聲,南華好似做了一場夢。夢到年少時的自己,親手埋葬了親人的屍體,背著一把破劍一步一步離開了家鄉……
等他再次醒來,清冷的大殿之內,仍是隻有他一人。
獨孤天下回到絕情殿,卻見如塵早已醒來。他一身白衣盤腿坐在九品蓮台之上,仙姿出塵,麵含慈悲,看到獨孤歸來長身而起,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多謝施主救命之恩。”
獨孤天下想要走上前的身影定住,這不是那個善良又執著的小和尚。
看到獨孤天下的疑惑,如塵口誦佛號,低聲解釋:“阿彌陀佛……貧僧慧法,多謝施主喚醒貧僧的前塵!千年輪回,今日醒來,終有所悟。”
“見過慧法大師。”獨孤天下淡淡一笑,如今的如塵就如恢複記憶的自己一般,隻是他卻是這般通透,而自己又還何必執著呢。
“阿彌陀佛,施主可願斬斷塵緣,隨我而去,不然他日,必將深陷修羅地獄,血流成河。”
“多謝大師好意,隻是我天性愚鈍,隻願在這滾滾紅塵中醉生夢死,斬不斷那萬丈塵緣。”
“施主保重。”曾經的如塵尊者,現在的慧法大能,腳踩白玉蓮台,飄然而去,隻餘下他若有若無的歎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佛慈悲……”
獨孤天下目送著他的身影遠去,一如當年如塵送永歡回長流時目送永歡遠去。
如塵之於永歡: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此情非關男女,隻是一種深深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