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扶夕將去北荒,想起自己起誓所言,她隻有心中苦笑。
離開大殿之後,牡丹與眾花仙前來送行。一番告別之下,牡丹獨留了下來,看著扶夕略顯淒涼卻依舊坦然的神色,她歎道:“早知如此,當初在西昆侖,我就不該與芳主說起那清微的事。”
扶夕卻安慰道:“縱然牡丹姐姐不說,我也會找你問的,你忘了,是他救我在先,那時候大約就注定了吧。”
他們都是能掐會算的神仙,卻都沒有為自己算上一卦,時至今日,也不知是該悔不當初還是歎息天命如此了。
“北荒苦寒之地,芳主一個人在那兒千萬保重,姐妹們若得機會,定會前去探望的。”牡丹不舍道。
“天帝如此已是仁慈,三百年的時光不短不長,我唯望在這些時日裏可以想通了,待再回蓬萊就不是以前的扶夕了。”扶夕拉著牡丹的手,總有留戀,道,“百花林交由姐姐打理我自然放心,隻是想到以後長久見不到那些花木,還有些傷心罷了。”
牡丹自發件摘下牡丹珠花遞給扶夕,道:“芳主若覺得沒有花草相伴甚為寂寥,就將這花簪子種在北荒,若能成活,也可以和芳主做個伴了。”
扶夕依言將花簪收起,又與牡丹施了一禮就此別過,往北荒去了。
渤海三島向來富饒,尤其蓬萊四季如春,島上各處皆是一派生機景象,隻是遠觀就可見綠茵成片,繁花繽紛。然而自蓬萊向北,一路遠行,便接近那北方蠻荒之地,焦土枯木,禿枝敗葉,也無走獸飛鳥,可謂滿目瘡痍。
扶夕還未真正踏足這荒蕪之地,已將周圍漸漸衰敗的景象映在眼中,想到自己未來三百年都要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度過,不免心中淒涼。
正要繼續往北荒而去,扶夕卻被前頭一道身影驚住了心神,青衫俊影,身段頎長,不是清微又是何人。
“清微上仙?”不曾料到會在此處與清微相遇,扶夕又驚又喜,隻是轉瞬之後又有幾分悲涼湧上心頭,卻未與清微說起。
“我才聽說仙子遭遇,未免再有旁人借題發揮,才選在此處與仙子送行。”清微往常總顯得凜冽的眉宇間多了些惋惜,看著扶夕盛著微微笑意的雙眼,他卻有些怔了。
“上仙心意,小仙感激。”扶夕後退,向清微施禮。
“仙子不必如此。”清微道,“雖是哮天犬惡意汙蔑,到底是我連累仙子清譽受損,仙子這一禮,清微受不得。”
“上仙曾經相救,小仙至死不敢忘,今日不過一禮,上仙完全受得。”扶夕心中千回百轉卻一字都沒有向清微吐露。想來隻是她自身牽動凡心與清微無關,這人現今另有要事還前來送行,她已心滿意足。這一禮就當時對過去告別,自此之後,她就用三百年的時光努力忘記,興許到那時,她再見清微也就心境清明了。
“極北之地荒無人煙,仙子珍重。”清微雖然清冷依舊,到底與扶夕相識日久,引以為友,是以如此叮囑道。
“小仙記住了。”扶夕頷首,看著清微劍眉星目,想起今日一別就是三百年,縱有傷愁,但得見他如此囑托,大約這就是他最大的溫柔了吧。
“上仙還要去尋魔刹蹤跡,小仙就不耽擱了,後會有期。”扶夕不等清微開口就匆匆轉身離去。
要說放下,也是三百年之後的事,如今她心中住著這個人,要說分手如何輕而易舉?也就是這樣匆忙的一句道別,不去看他根本不曾察覺自己心思的淡然,此時少些傷心,日後才能忘得快些。她也寄望著所謂的三百年苦修,當真可以讓自己就此放下。
清微看著扶夕越走越遠,白影纖纖,幾分愁苦。他驀地想起當初在奈何橋上,自己也是這樣親眼看著儀崢走入六道輪回。再往前千年,那時還是李檀的自己目睹至愛離去,依舊剩下自己孑然一身……
胸腔內的跳動因為這些記憶而變得清晰,甚至有些痛,清微合了雙眼,蹙起眉,將開始湧現的記憶一一從腦海中掃除,卻不知何時自己已按住了心口,心跳起伏,他開始明白出雲所說的“情”究竟是何種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