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可以采到新鮮的果子,部落裏可沒那麼多。”
“可以吃的果子嗎?”千吉問,又體驗到那種饑腸轆轆的感覺。
“唉,剛才為了趕走那條火蟒,連正事都忘記了。”衝叉嘎好像突然想起這件“正事”來,停止了爬行。
“你等在這兒,我去去就回。”
未等千吉明白過來,小人靈已然折返回去,轉過一個彎,不見了蹤影。
千吉撿了處略寬敞的地方,一下子坐到地上,累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在他的記憶中,還從來沒有這麼累過呢?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還在亞東。是在那個地下洞穴裏,還是在醫院裏呢?他想應該是在醫院裏吧。如果自己的身體損壞了,現在的自己——這個“能量的千吉”還會存在嗎?
他不知道。也許,一切隻能聽天由命了。
不一會兒,衝叉嘎重新露出麵來。懷裏骨骨碌碌地抱著幾個圓圓的果子。細看之下,就是千吉先前曾見過的那種毛茸茸的東西。
“這是信信花的果子,可好吃了。我每天都要出來搞一些的。”說著話,衝叉嘎向千吉丟了一個過來。
看著手裏的毛毛球,千吉不知該如何下口。
“剝了皮,裏麵有一個亮晶晶的核。”衝叉嘎見千吉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禁嗬嗬樂起來,一邊做著示範一邊講解,“你就是挺怪的。難道你們那個什麼……亞東,沒有這種果子麼?”
“沒有。”千吉答道,“我們那裏的樹木不長這樣的果子。而且,花草樹木也都是不發光、不會動的。”
“不發光?”衝叉嘎像是聽到了什麼奇聞怪事,驚訝地瞪大雙眼,“樹木不發光,人靈怎能看的見路呢?”他還是不能習慣僅僅一個“人”的概念。
“我們那裏有發光的東西。但植物是不發光的。”
“那除了植物,還有什麼能發光呢?”
“太陽呀。我們那裏的光線,都是從太陽上來的。”千吉解釋著,想到對於一個終生生活在暗世界裏的人靈來說,現實的那些事物確實也算是千奇百怪的了。
果子的皮很討厭,總是會故意躲開千吉的手指。每當用力掐它的時候,那毛毛球就會咕咕的響,像是正在發笑一樣。被掐的地方也會不停的顫抖,弄的千吉無可奈何。
“看來,我是吃不上這果子了。”他沮喪地說。
“沒事,你嚇唬它一下就行。”衝叉嘎建議道。伸手接過千吉的那隻果子。放到嘴邊,突然大喝一聲:“啊!”
千吉一機靈,也被嚇了一跳。等他再接過那隻果子時,它果然老實了很多,變的硬邦邦的了。
“這果子有名字嗎?”
“叫念念果。”
“念念果?好奇怪的名字。”
剝開外皮,裏麵果然有一個透明的果核。不僅透明,還微微放射著光線呢。密密麻麻的光點在核心處遊移不定。就像自己體內的心光一樣美麗。
“好吃嗎?”看著衝叉嘎狼吞虎咽的樣子,千吉問道。他知道這問題也許多餘。不過,他畢竟不是這暗界中人,不得不小心才是。
衝叉嘎擠一下眼睛,把剩下的果子一口塞進了嘴裏。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千吉不再猶豫,也在自己的那隻果子上咬了一口。
“啊!”千吉大叫一聲。差點把那果子扔在地上。
呀!那是什麼感覺呢?
這第一口下去,竟像是咬在了銅絲裸露的電線上,劈啪一聲,爆出一團火花來。
“沒關係,再吃就不會有事了。”衝叉嘎鼓勵道。
小心奕奕的,千吉托起念念果,又試著咬了一小口。還好,這一次沒有火花噴濺。也許是能量中和了吧。千吉猜想。可是、可是……那又是什麼感覺呢?
“哇!好奇妙呀!”咽下果肉,千吉禁不住大聲讚歎。
這不像蘋果,也不像桃子,不像現實中吃過的任何一種水果。那味道怪異無比。根本就無法用香甜脆軟這一類詞彙來形容它。如果一定要做個比喻的話,隻能說:那就像黑暗中突然敞開了一扇門,外麵已是晴空萬裏……
簡直太棒了。千吉想道。開始大口吞咽起來。從咽下第一口時,他就已經沒有了疲乏的感覺。幾口入肚,空虛全無。可他並未停口,一眨眼,那隻念念果已然消失不見了。
“還能再吃一個嗎?”千吉問,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自己還沒有幫上衝叉嘎什麼忙,淨是麻煩人家了。
人靈少年臉上的驚訝難以掩飾。不過,他還是再次遞過一隻念念果來。
信信花、念念果,哈哈,連起來不就是“信念”二字嗎?人隻要有了信念,自然也就沒有了心靈的空虛和饑餓了。
“你有多久沒吃東西了?”見千吉終於停住嘴,衝叉嘎問道。
“很、很久、久了。”千吉回答,嘴裏的果肉還沒有咽下。
此時,他已經吃完了最後一個念念果,是六個還是七個他已經數不清了,反正已撐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哇!老祖宗呀!看你的身體……”衝叉嘎驚叫一聲。
千吉的衣裳繃的緊緊的。扣子都快要被撐掉了。更奇特的是,他的身體突然散發出爍爍光芒,而且越來越亮。好像一隻通了電流的大瓦數燈泡。光線透過衣裳咧開的縫隙透射而出,直照的矮洞中明光耀眼。
“總算吃飽了。”說話間,千吉長長地打了個飽嗝,卻噴出一股火焰來。火焰藍熒熒、亮晃晃。把人靈少年嚇了一跳,跌坐在地上。
“嗬嗬,不好意思。吃的太多了。”千吉急忙解釋。
“天呀!看來你真的不是人靈呀!”這回輪到衝叉嘎迷惑了。
“我……準確說,應該不是。”
“那你……是什麼呢?人?”
“對,我應該是個‘人’。來自現實的人。”千吉解釋道,“可現在我也算不上一個完整的人了,隻能算是人的一部分。精神的那一部分。”
這種解釋連他自己也難以理解。按他的想法,如今的自己就像在做一個長長的夢,隻是還沒有找到醒來的方法。可麵前的這些事物又是那麼的真切,看上去根本沒有半分虛幻的感覺。
但願隻是一場夢境。千吉想道。也許某一刻就會突然醒來,發現自己正睡在娘的身邊。金姆、亞東,還有思想竊賊、黑披風、甘巴爾,都不存在。
不存在。
千吉默念著這三個字,慢慢睜開眼睛。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可是,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他家鄉——天垣村的簡陋房舍、羊腸小道、巍峨山嶺。恰恰相反,他麵前仍舊是冰魔峰中的通天隧洞。隻是,比起以前走過的那段路,這個地方已然開闊高遠了許多。
走出衝叉嘎的秘密通道。二人站在一處巨大盆地的邊緣。遠遠的,對麵的山岩模糊不清、若有若無。霧氣低垂,整個盆地一片朦朧。似有屋宇塔樓縱橫其上。看來,這裏就是少年所說的了。
“那些飛著的是什麼?”千吉問。看見一群輕紗般的東西飄過眼前。
“達達靈,人靈去世之後剩下的殘骸。”少年回答。
“人靈也會死亡麼?”
“那當然。誰能長生不死呢?除非是暗靈之王和老祖宗。”
“可是,人靈死去後,就這麼在空中飛麼?再以後呢?”
“以後它們會分解消散,重新和暗界融為一體。”
千吉無語。看見一隻扁平的達達靈飄過眼前,瞪著兩隻空洞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千吉向後躲了躲。
“別怕,它們是無害的。隻是一個空殼。”衝叉嘎解釋道。
“身體裏的物質去哪裏了?”
“留給了自己的孩子。”
千吉看了看衝叉嘎的身體,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的身體就是長輩留給你的嗎?”他問。
“是啊。我出生的時候,就獲得了父母的一部分能量。然後是我的弟弟妹妹們。直到耗盡了所有,父母也就死去了。”
“原來是這樣……”千吉若有所悟。看來,這人靈的傳宗方式雖然看似怪異,卻也不難理解。即使現實之中的父母長輩,哪個不是窮盡一生,為兒女操勞呢?同樣也是等到風燭殘年之際、精力浩盡之時,也就該告別人世了。
爬下一段陡坡,千吉跟著衝叉嘎落入一條山穀中。一股泉水從山壁的一側衝濺而下,在穀底形成一條小溪。小溪綠光熒熒,似乎是某種會發光的液體,卻與先前在激蕩峽中見過的那種油液不同。千吉正要問個清楚,突然看見一個更加奇特的物體。那物體圓圓扁扁,周身生滿了硬甲,一塊一塊的,像是龜裂的岩石。且身形龐大,仿佛一坐小山一般。
“這是什麼?也是一種生物嗎?”未等人靈回答,那龐然大物忽然移動起來。
果然是一種生物,隻是不知道它是善是邪。
“它叫‘蒸汽獸’,是我的朋友。專門吃草,不必怕它,很溫順。”衝叉嘎安慰道,已向那巨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