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同生共死(1 / 3)

白雪,寒風,廬山頂峰。

慕容玨冷的不住的跺腳,兩隻素手不停搓著嗬氣,一雙清亮的眸子四處望著,這純天然的廬山雪景真的是好美呀,隻是——

看看腳下,慕容玨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昨天晚上被楊士奇拉著一路“飛”過來,看不甚清楚,如今才知道,他們竟是在一座山峰頂端凸起的一塊峭壁上,峭壁如鷹嘴一樣向外伸出,周圍根本無路可走,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山穀,周圍皆是陡峭聳立的高山,隻是經這晶瑩如玉的白雪裝飾掩去了森然險峻的氣勢,蒙上了一層柔和純淨的美。

猶是如此,慕容玨看著仍是眼暈,忙向後退了幾步,無奈的歎口氣:還想出去尋些吃的呢,如今他若是好不起來連下去都困難了。

搓著幾乎要凍僵了的小手又轉回洞中,驚喜的發現楊士奇已經“醒”過來了。

慕容玨忙跑過去彎眉笑道:“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還能不能‘飛’啊?我本想去尋些吃的,可是這裏太高了,我自己可是下不去,你還得帶我‘飛’下去才好!”

“廬山的雪景真是好美呀!”

“你怎麼會知道這裏有一個山洞呢?真的來過?外麵還下著雪呢!恐怕一時也下不了山,隻是這裏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

說了一堆,才意識到楊士奇根本就沒有回答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眸色深沉,令她的心也不由一沉,不是毒沒拔幹淨,他變啞巴了吧!

這一想立刻緊張起來:“楊士奇,你怎麼不說話,你沒事吧!喂,楊士奇,聽到我說話了嗎?給點表情!”

難道是毒聾了?

慕容玨慌忙去看他的傷口。

“披上鬥篷!”驀然,一個清冷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嗯?”慕容玨疑惑的抬起頭,你,你會說話?

見她沒反應,楊士奇聲音低沉起來,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壓力:

“慕容小姐,請把鬥篷披上!”這麼冷的天居然就這樣跑出去了。

慕容玨呆呆的拿起鬥篷披好,猛然醒悟過來,怒道:“你,你——”

可惡!竟然裝聾作啞!

一轉念忽然展顏笑道:“楊公子,原來你沒有被毒啞,也沒有被毒聾,戲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想起自己一晚擔驚心中不由委屈。

楊士奇剛才見她神情又急又慌,眼圈已經泛紅,想來這一晚自己生死不明,她必是為自己吃了不少苦頭心中感激,見她本來要發怒,卻忽然強作笑顏,知她誤會了,卻又不知如何解釋,看向她的眸色卻柔和下來,聲音也不知不覺放輕了:“姑娘不要誤會,楊某並非存心戲弄,隻是這鬥篷楊某用不著,請姑娘不要脫下才好!”

他一生奇謀斷術,機智勇武都在他人之上,卻少於與女子打交道,或者說他以前從未把女子當作過女子來看待,與她們就算是略有接觸也是冷顏對之,心思卻在千裏之外,但如今對著的卻是自己都不知何時情動的一名少女,心中實則是擔心慕容玨受不住這山中寒氣!嘴裏卻呐呐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慕容玨見他如此說,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心中雖有些悵然,但見他說話正常卻也高興,當下壓下心思道:“你醒過來就好,傷勢要不要緊?還能下山嗎?”

楊士奇怕她擔心,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已經不礙事了,不過,恐怕得在山中呆幾天,那毒藥太厲害,我現在還動不了,一時也無法運功!”又歉然道:“本來是來救姑娘脫險的,現如今卻累姑娘困在山裏受苦,是楊某連累姑娘了!”

心中充滿內疚,自己的武功恐怕一時恢複不了了,得想辦法送她出山才好!

“說什麼連累不連累,要說連累也是我連累楊公子差點送掉性命!”

慕容玨以為他隻是因受傷無法運功才如此說,也並不在意,笑道:“既然無法下山,我們就在這裏住幾天也好,等你養好傷勢再走不遲,廬山啊,我一直很想來的,可惜還在下雪,不然遊覽一番豈不正好!隻是——”慕容玨想到一個問題:“我們吃什麼?”

這冰天雪地的,又下不了山崖,總不能天天吃雪吧!

楊士奇微微一笑,道:“勞煩姑娘往洞裏走,在左邊有一塊活動的石頭,請推開。”

慕容玨疑惑的看著他,心思一轉,恍然大悟:“你果然來過這裏,好,我看看你都藏了什麼好東西!”

當下依言向洞裏麵走去,昨晚黑乎乎的,又不知他是生是死,一直到今天早晨醒來,還未曾顧及仔細看這個山洞,往裏一走才知道,這洞口雖小,裏麵卻頗大,昨晚自己扶著楊士奇進來的地方不過是這山洞的三分之一,裏麵的空氣愈加幹燥而溫暖,再往裏走,果然發現一塊巨石,慕容玨不禁汗顏,這麼大的石頭,讓一個弱女子推?他,他瘋了?

楊士奇那特有的清冷嗓音在身後響起:“姑娘請向左看!”

左?哦,這塊石頭還差不多,慕容玨使勁推開,地上露出一個洞,裏麵竟然有一壇酒。

慕容玨將酒壇搬出來不禁發出一聲歡呼:“這是什麼?你果然藏了食物嗎?”

在酒壇下麵竟然有一個碩大的油紙包,慕容玨也顧不得地上冰涼,迫不及待的俯下身子費勁的掏出來,打開一看,慕容玨嚇得驚呼起來,雙手一抖,紙包摔落地上,掉出兩隻凍得硬梆梆的不知什麼動物的腿,皮毛上還掛著斑斑血跡,一時聲音都變了調:“這,這,你,這是什麼?”

楊士奇聽到她的驚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使勁居然站起來了,一步步挨過去,隻見她嚇得早已變了顏色,地上扔著兩條血跡斑斑的鹿腿,忙伸手扶住她歉然道:“別怕,沒事的,那隻是兩條鹿腿。”

此時,慕容玨已經緩了過來,一想不禁暗暗好笑,難不成自己還真以為他藏的是什麼燒雞烤肉?能有生肉就是萬幸了,搖搖頭笑道:“沒事了,剛才也是冷不丁一見嚇了一跳,沒想到你還挺有先見之明,早已做了度荒的準備!”

“是一個朋友為了冬天上廬山看雪準備的,沒想到今日竟成了救命的口糧!”

先見之明?若知道有此一劫,應該多備些糧食才好!

“咦,你能動了?覺得身上好點了嗎?”慕容玨這才注意到他是自己走過來了,不禁喜出望外。

不知從何時起,慕容玨在他麵前講話漸漸露出了自己原本無拘無束的性情,那些自來到古代為了能平安生存謹慎小心的心態不知不覺已經忘記了。或者隻是在他麵前忘記了?

聽她這一說,楊士奇隻覺得身上百骸都泛著疼痛,身子一鬆,靠著巨石慢慢坐了下來,笑道:“嗯,感覺好多了!還煩請姑娘生堆火將肉烤熟來吃!”

“好,我先生火!”

烤鹿腿喲!我來了!

在現代時倒也吃過鹿肉,卻不知經過了多少道加工,是不是真的鹿肉還不一定呢!

這可是野生的,原生態啊!

慕容玨不禁笑彎了眉。

楊士奇靜靜的坐在一旁,開始還看向遠處,漸漸地,目光不由自主追隨著她輕盈的身影,看著她笑意盈盈,火光在她的眼中跳躍起舞,使那雙原本如星輝般的黑眸愈加明亮起來。一雙唇角微揚,輕輕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楊士奇不由看癡了,沒有戰亂,沒有廟堂之爭,仿佛天地之間獨有這一份美好,純粹、明淨而自然。

若是與楊士奇同朝為臣的那些朝庭大臣們看到此時的楊士奇,一定會大吃一驚:唇角微揚含了笑意,眸光平和清淺流露出縷縷柔情。

這還是那個機敏善謀,心思深沉,連皇上都要倚重的重臣楊士奇嗎?

“我們還是烤一隻,留一隻備用吧!好不好?”

慕容玨側頭問道,正好捕捉到他還來不及收回的一縷目光,那眼眸中泛起的溫柔不禁令她一怔,再仔細想看看清楚,卻隻見他早已將視線轉移,淡淡答道:“好,但憑姑娘!”

慕容玨頗有些失望的回過頭去,是眼花了吧,真不知自己在盼著什麼!

然而她沒有看到,楊士奇眼中閃過的一絲狼狽,如堅鐵般的意誌和自信在心動的一刹那早就瓦解化作繞指柔漫浸心頭而不自知。

想起如今大業未成自己卻已經成了一個廢人,楊士奇心中泛起一絲遺憾,微帶了苦澀,莫連累她才好,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保她平安下山。

被烤的鹿腿發出吱吱噝噝的聲響,漸漸散發出香味。

楊士奇暗自尋思,這點食物也隻能勉強支撐兩天,與那人之約本來還有些日子,這一場雪下的倒也及時,但願能撐到他的到來。

隻是沒想到那人說存下的食物竟是兩條血淋淋的生腿,令她受驚了,若知如此,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自己去拿,讓驚喜變成了驚嚇!

大雪在兩日後終於停了下來,慕容玨站在山崖上,厚厚的積雪已經沒過雙足,一雙大眼睛不住搜尋一切可以往嘴裏吃的東西,什麼都沒有,白茫茫一片,天上居然連隻鳥都不飛過,除了雪還是雪,可是她已經沒有了賞雪的心情,這幾日他們把能吃的東西吃得幹幹淨淨,今天一天已經斷了糧,再不下山,就真得隻能吃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