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玨隻覺心中異常蒼涼,蔚藍的天空漫長的無邊無際,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等月上弦
夢也依然
笑也依然
就這麼罷了罷了
學青鳥躲在雲裏麵
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誰也都不想不看不管
就這麼算了算了
忘掉那世外的桃源
等月上弦
夢也依然
笑也依然
等她唱第二遍的時候,楊士奇和著歌聲吹奏起來。他眸色變得深沉,心口微微悸動著,走出這片山穀,終其一生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日子了!
三日後,楊士奇和慕容玨下了廬山,進入江西境內的一個小鎮子,為了行走方便,她此時又換了一身素白的男裝,扮成了一個俊美的少年公子。
楊士奇仍是一襲淡藍衣衫,溫潤儒雅,臉上掛了淡然的笑,眼眸深邃如海洋平靜無波,隻是在看向慕容玨的時候眼底泛起微瀾。
楊士奇不願她再涉險,卻始終無法說服慕容玨遠走高飛,無奈隻好帶她回京,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離開山穀,二人心中雖然都略有惆悵,但大難之後終於能再回到人世間,心裏仍是很高興。
楊世奇身上的銀兩早就丟在了山裏,慕容玨更是身無分文,幹脆將那枚寶石戒指送去當鋪換了些銀子,這才買了衣服和馬匹。
這天,天色將晚,兩個人趕到一家客棧,要了兩間客房,點了幾個小菜,讓店小二送到房間,慕容玨捶打著肩膀,連呼好累:
“騎馬也這麼累,原來看那些英雄俠士縱馬奔馳,心裏羨慕的不得了,還想著將來要去草原騎一騎馬,找一找指點江山策馬揚鞭的感覺,看來英雄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楊士奇早已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雖不明白她在哪看到過俠士縱馬飛馳,也並不相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曆,有專屬於自己的秘密,這個小女子,給了他太多的意外和驚奇,他不是不想去探究,而是他自問還沒有這個資格去挖掘這塊寶藏。
唯一令他肯定的是,即使她是慕容車離安排的一顆棋子,從她要求和親那天開始,這顆棋子已經偏離了被安排的軌跡。
見她不時的伸胳膊伸腿,做些奇怪的動作,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沒有了在外麵時那幅矜持的文雅公子做派,更是不顧大家閨秀的形象。不禁微微笑了起來,這樣的她更是可愛呢!連他自己都沒留意,看向她的眼光中帶了些許的寵溺。
慕容玨做了幾個廣播體操的動作,感覺身體舒展開了,抬頭忽然發現楊士奇正微笑著看著她若有所思,臉色一紅,正欲說話,店小二送飯上來,慕容玨看著熱騰騰的飯菜頓時食欲大增,招呼楊士奇吃飯,自己也不客氣的坐下吃起來。
“好吃,你知不知道,我有三個多月沒吃到炒的青菜了!漂亮的菜呀!我想死你們了!”慕容玨吃著忽憤憤的道:“那兩個混蛋,天天給我吃冷饅頭,就算住客棧裏,也隻是把冷饅頭換成熱的罷了!”
楊士奇想起她這幾個月受的苦,心口微微疼了起來,伸手夾了一箸油爆青筍放在她碗中,柔聲道:“慢點吃,別嗆著!”
慕容玨正在咽一口竹菌鮮蘑,聽他這一說倒真的差點嗆著,大聲咳嗽起來,楊士奇忙倒了杯水遞過去,慕容玨喝了口水,這才緩過來。
疑惑的看向他,她剛才是不是聽錯了,那樣溫柔的聲音是從哪傳過來的?
楊士奇無視她的目光,從容吃掉碗中的白米飯,然後淡淡說道:“那點銀子也花的差不多了,到京城還有幾天的腳程,盤纏不夠,吃完飯你早些休息,我要出去借些銀兩!我們得盡早趕回京城。”
借銀子?
慕容玨看看外麵已經黑透的天色,這大黑天的去找誰借銀子?就算他有熟人在這裏為什麼白天不去?
這樣想著,也這樣問出了口。
“這麼晚,找誰借銀子?”
“自然是找有銀子的人!”
“你有朋友在這裏?”
“沒有!”
“你知道誰有銀子啊?”
“當然是行善的人!”
“那是什麼人?莫非……”慕容玨忽然明白過來,掩口笑道:“堂堂大明朝左中丞楊公子莫不是準備做粱上君子?”
楊士奇聽她笑語輕柔,眸色一軟,唇角微勾,衝她無辜的眨眨眼道:“就當是朝庭征用吧!”
慕容玨忽然發現,她實在是看不透楊士奇。
月不算太黑,風不是很大,當三更鼓聲響過後,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忽然閃過兩道黑影。
一個動作敏捷,步伐輕盈,一個躲躲閃閃,緊緊抓著另一個的衣衫不放。
走不多遠,那人不耐煩起來,伸手攔住另一人的腰,幾縱幾落,躍到一處大宅的高牆外。
“就是這家嗎?你都打聽清楚了,這家老爺是鎮子上的一霸?”聲音雖輕卻清脆嬌柔,黑紗下一雙如星辰般的眼眸轉來轉去,異常靈活,打量著這座氣派的宅院,正是慕容玨。
楊士奇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想借銀子自己等她睡下後悄悄來不就行了,為什麼告訴她啊?
不,是為什麼她一個千金小姐對“借銀子”這麼感興趣啊!
不僅不害怕,還百般央求和他一起行動,美名曰: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這“借銀子”是有難呢還是有福呢!
莫明其妙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帶她出來了!
楊士奇也將麵紗蒙在臉上,看著她躍躍欲試的眼神,暗自苦笑,伸手抱住她的腰,縱身躍上高牆,跳進院子,還未等院中的大狗叫出聲,手指微動,彈出一顆石子打暈了它。
這戶人家主人姓周,家財萬貫,住著深宅大院,是鎮上的一霸,老百姓見了得繞著走,誰也不敢惹。楊士奇白天便已打探清楚,這樣的人家對他來講可就是“行善”的人了!
二人悄悄躲在假山石後麵,觀察了一會兒,確認周圍沒有動靜,這才順著青石小路向前麵的屋子走過去。
楊士奇輕輕撥開門栓,拉著慕容玨一閃身進入裏麵,借著淡淡的月色打量一下,這裏似乎是個書房,甚是整齊,胡亂拉開抽屜看看,沒發現什麼值錢的物件。
慕容玨好奇的摸摸這看看那。卻見書案上擺放了一本打開的書,下意識的瞥了一眼,不禁漲紅了臉頰,暗暗呸了一聲,這家主人,還真不是什麼好人,居然在書桌上明晃晃的擺了一本春宮圖。
忙轉過臉去小聲問:“你知道他家銀子藏在哪了?他家的房屋挺多,這樣找到天亮也不見得能找到!”
楊士奇略思索忽然微微一笑,笑的極是狡黠:“跟我來!”
拉了慕容玨來到院中,側耳聽了聽,又向後麵走去,穿過一條曲廊,隱隱見前麵屋內似有著燈光,剛想過去,隻見燈光一閃忽然滅了,二人忙藏在一棵大樹後麵,隻聽吱一聲,房門打開,探出來一個黑乎乎腦袋,左右看看無人,迅速的鑽出房間隨手關上門,低頭匆匆走了,看身形,仿似一名女子。
楊士奇和慕容玨二人悄悄潛過去,聽聽沒有動靜,舉手欲推門,門是虛掩的,手剛搭上,門便開了。
一股血腥的氣息迎麵撲來,楊士奇心中一凜,拉起慕容玨迅速閃向一旁,等了片刻,見無甚動靜,低聲道:“你候在門口莫動,裏麵有些奇怪,我進去看看。”
不等慕容玨回答一閃身進入屋中。
一走進去,血腥的氣味更重了,楊士奇眸色一沉,淡淡的月光從窗口照進來,在地上有幾滴黑點,楊士奇蹲下,用手一摸,粘粘的,赫然是血跡,他心中一動,身子掠起,縱向床邊,掀起大床上垂落的帳幔,忽聽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卻是隨後跟著進來的慕容玨,正好看到床上慘不忍睹的一幕,嚇得捂住了眼睛。
楊士奇麵色一冷,想也不想將她的頭按在自己懷中,擋住了她的視線,聲音裏帶了嗔怒:“讓你等著,你為何跟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