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木圓桌,一個貌美如花的嬌俏女子坐在中間吃的不亦樂乎,漢王含笑坐在一旁,陸羽側立窗前,目光卻不時掃向正在吃喝的女子,紀虎笑嘻嘻的站在她身後,太子妃和解縉見她平安醒過來已經離開,張太醫一臉擔憂的勸著:“姑娘,十幾天未進米水,為免傷胃不易多吃啊!”
慕容玨心滿意足的喝下最後一口湯,耳朵卻從他們七嘴八舌的話中搜集到最近的情況,她越聽越奇怪,他們說的消息竟然和她在睡夢中所聽到的一模一樣,使臣們果然已經離開三天了,美人們除了她都被帶走,皇上本來想直接將她打包送給使臣,見她的確昏迷不醒隻得作罷。
有的消息甚至還不如她夢中知道的多,比如,他們說慕容車離和莫言跳崖死了,可是夢裏則不盡然,慕容玨突然心中一跳,難道自己不是在做夢?真的有人每天晚上來和自己說話?那麼,他說老地方見……
慕容玨心頭一喜,忙低頭佯裝喝湯,悄悄擋住唇角露出的微笑。
然後她揉揉頭,懶懶的道:“好累!謝謝你們來探望我!我已經大好了!”轉目向太醫說道:“張太醫,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張太醫忙道:“應該的,姑娘醒了老夫就放心了!姑娘剛剛醒過來不易勞累,還是多休息為妙!”
慕容玨就等這句話呢,眼巴巴的看了看那三位尊神。
果然是病人最大,這次連漢王都沒為難她,叮囑幾句便和禦醫四人相繼離開了。
慕容玨稍休息片刻,聽外麵靜悄悄的沒有動靜,忙穿好衣服向禦花園一角走去,不吃不喝躺了多日,不僅沒有覺得身體虛弱反而似乎有說不出的精神。
慕容玨並不作他想,她隻想弄明白夢裏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藍天白雲之下,脫去緋紅,桃花樹已經綠葉成蔭,樹下一襲淡藍衣衫的儒雅書生負手而立,慕容玨強掩住狂跳的心髒,悄然靠近,不及她伸手,那人迅速回過身一帶把她緊緊鎖在懷中,凜冽的夾雜熱切的吻伴著呢喃密密壓下來:“青青,青青!”
慕容玨心頭鹿撞,情不自禁熱情回應著,二人纏綿好一會才微微鬆開,楊士奇仍環住她的纖腰沒有鬆手。
慕容玨癡癡的看著他,抬手撫上他俊挺的眉歎道:“恍如隔世啊!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楊士奇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不會,我可是每天晚上都去陪你說話的!”
“果然是你每天晚上來陪著我?”慕容玨奇怪的道:“我為什麼昏睡不醒還能清楚的聽到你說話?”
楊士奇唇角勾起,垂目笑道:“青青勿怪,我每天都去給你喝一種藥,喝下後人會嗜睡十二個時辰,在外人看來就象是昏迷不醒一樣,我和你說話時,藥效已經將失,所以能聽到我講話,此藥對身體並無害處!”
其實何止是無害處,反而是有大大的好處,此是後話!
“這麼說來,你和我講的都是最近發生的事了?”
“是!”
“那個,慕容車離……”
慕容玨心頭苦澀,雖然與他並無父女之情,但他終歸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她也很好奇慕容車離為什麼對慕容玨欲殺之而後快。
楊士奇親親她的指尖緩緩道:“那日,慕容車離費勁心思救出莫言後,一路向城外逃去,卻始終甩不掉錦衣衛,其實以他的功力,一個人逃走是沒有問題的,隻是帶了莫言卻是縛手縛腳,終於被迫逃上九華山頂,在紀綱、陸羽兩大高手圍攻下,他受了重傷又不甘心束手就擒抱著莫言跳崖了。”
“啊!那你,你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慕容玨雖然已經知道他們沒死,可是仍忍不住驚呼出聲。
“我戴了麵具在錦衣衛之前找到了慕容車離,將他們轉移走,又做了假象讓錦衣衛誤以為他們二人落入懸崖沒有生還可能。慕容車離經此一役心恢意冷,隻求我救莫言。”
“莫言,莫言怎麼樣?”
楊士奇搖搖頭暗歎道:“還能怎麼樣,一個風塵女子,還是一個豔冠京城的女子落入軍營下場能如何?慕容車離救出她時,她已經骨痩如柴,神智癡呆,不言不語。”
“莫言!”慕容玨眸中湧出了淚,她想起那個嬌媚大方的美麗女子,恍然就在昨天還與她把盞談笑,怎麼轉眼落得如此下場:“慕容車離,害人不淺!”
“慕容車離對莫言倒似有幾分真心,此次若不是為了救她,他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我答應救莫言,他也講出了他的身世!”
楊士奇頓了頓,輕輕將慕容玨攔在懷中,眸光漸漸沉重:“這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故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慕容玨慢慢依向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點點頭。
“慕容車離原本是蒙古一個貴族的小妾所生,他的母親是中原人,母姓慕容,當年他們母子在貴族府中很受歧視,隻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對他們一直照顧,所以他們姐弟關係很好,這個姐姐就是後來嫁給蒙古大汗(即北元首領)脫古思帖木兒的王妃。洪武二十一年,藍玉將軍出兵征討蒙古時,慕容車離正在外學藝,得知消息後趕回去已經晚了,脫古思帖木兒帶了一隊親兵逃了出去,府內血流成河,最悲慘的是——藍玉將軍欺負了王妃,王妃不堪淩侮自殺身亡。哎!藍將軍一生立下赫赫戰功,這件事做的卻令人不恥,實在有損他的威名啊!慕容車離找到了王妃留下的血書,卻是讓他報仇,他一路追趕,在土剌河的河畔發現脫古思帖木兒和眾親兵的屍體,隻有一個小女嬰生還,那個小女嬰就是莫言。”
慕容玨聽的驚心動魄,顫聲問道:“慕容車離是莫言的舅舅?”
“論輩份,是!嚴格來說又不是,莫言是王爺的小妾所生,與慕容車離並沒有血緣關係!”
“那我——”
楊士奇的聲音越發低沉:“慕容車離立誓要報仇,他恨透了藍玉將軍,查到藍將軍在家鄉有一個未出閣的妹妹長得花容月貌,他趁藍家家中無人時入室欺負了她,又百般勾引,藍小姐竟對他一見傾心,一心隨他走,藍家並不知慕容車離的身世,隻以為藍小姐和一個白麵書生私奔了,這事令家族蒙羞,所以對此事忌諱莫深,絕口不提。
慕容車離誘騙藍小姐和他走後百般糟蹋淩辱,恨卻絲毫未減,等到他欲殺死藍小姐時卻發現她懷孕了!
他將她們安置在一個小村子裏,自己則暗中投靠了瓦剌,又秘密返回中原,進入了燕王府,這時,你們母女成了他一件堂而皇之掩護自己的外衣,在這段時期他暗中培植自己的親信,包括莫言,他已經將對藍將軍的恨轉到了對大明的恨,開始時他想利用漢王作亂宮廷,漢王雖然一心想當太子,對皇上卻忠心不二,他見利用不了,便欲殺之攪亂朝庭,不防漸漸漏出了馬腳,令漢王對他起了疑心。皇上卻是在靖難後便對他有所懷疑了,一直暗中查探,知道他可能是來自瓦剌的細作後,便立刻下手!
隻是誰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血淚往事夾雜其中罷了。
當年,正是洪武二十六年,藍家以謀反罪被滅族,看來也隻有藍小姐一人得以逃脫,慕容車離可能也沒想到自己倒是無意中救了藍小姐一命,又為藍家留下後人,真是天意弄人!”
慕容玨神色黯然:“我想他從來也未曾當我們是親人過,恨已經讓他扭屈了靈魂!”
楊士奇點點頭默然不語,他想起慕容車離說的話,他說他本來是將藍小姐當作仇人看待的,沒想到會生下他自己的孩子,慕容玨身上有藍家的血液,他沒法麵對這個令他深恨的家族的後人。如果不是出於利用,他寧願一輩子也不見慕容玨。
隻是這麼傷人的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和他的青青說的。
“慕容車離已經自廢了武功,和莫言一起離開了!”
“他竟然自廢了武功?”慕容玨驚訝道,她已經不是原來的慕容玨所以對慕容車離並沒有多深的父女之情,也沒有太深的恨意,如今了解他的身世經曆,心中倒生出幾分憐憫。
“當然!”楊士奇目光閃爍,麵色一冷道:“這是條件!雖然看在他是你親生父親的份上我救他一命,算是替你還了他的生育之恩!但他幾次傷你,我又豈能輕易放過他!”
慕容玨旋即一笑,這才是楊士奇啊!他從來也不是一個聖人,既然這是條件,他自然有的是辦法令他服從。
默了默,慕容玨不無擔憂的道:“皇上因上次之事一定還惱著我呢,現在我的傷好了,還不知會怎麼處罰!”
“現在知道怕了嗎?”楊士奇輕笑出聲,捏捏她的鼻子道:“那日可是倔強的很哪,聽說連皇上都被你說的啞口無言了呢!我聽了都後怕了好幾日,真怕皇上一生氣叫人拖出去打你一頓。”
慕容玨吐吐舌頭:“還說,還不是為了你,我想著若是和親去,你路上劫人還來得及,可如果嫁給太子或是漢王,皇家丟了人豈能善罷幹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們就是想逃也無處可逃啊!”
“原來青青打的是這個主意,這下倒真是因禍得福,這回也沒人敢再逼你嫁人了,等過過讓太子妃把你要過去先當幾天宮女好了!”
“去東宮當宮女?那我豈不是不能看見你了!”慕容玨有些失望。
大臣不方便出入後宮。
楊士奇失笑:“不去東宮也看不到啊,最近我不方便白天出來,我盡量晚上悄悄去看你!也許不用多長時間就能帶你離開了!”
“真的?你能離開嗎?”慕容玨狐疑的道:“還有,不方便白天出來是什麼意思?”
楊士奇神秘一笑:“暫時保密!不日就能見分曉!”
二人沉浸於相戀中的甜蜜和對未來的期許之中,誰也沒想到,這一句暫時保密竟將二人拉開了兩年的距離,楊士奇後來常常後悔,為什麼當時沒有清清楚楚和慕容玨講明白,以至於發生的誤會幾乎吞噬掉二人的感情,造成兩年的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