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一聲“二嫂”激發了歐陽東風體內的荷爾蒙，開拓了歐陽東風的視野，隻見他拔劍嘩啦嘩啦在石碑上電光火石地舞了一陣，收劍時石碑已經不是一塊無字碑了。
歐陽氏。
沿柳看著那幾個字，仰頭問百曉生，“叔叔，那幾個字的意思是不是說下麵埋著的那個人是歐陽家的人？”
“是啊。”百曉生難得地沉沉歎息，“如果一個男人很愛那個女人，就會把自己的姓氏給她。”
“哦。”沿柳點頭表示受教，“這應該就是江湖上流傳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吧。”
邊紅杏將這句話小小改動了一下，“生是誰與歡的人，死是歐陽東風的鬼。”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封爵以思來想去，便覺得隻有這八個字最能形容歐陽東風的這段感情。
這……絕對是比那塊刻著“歐陽氏”的石碑更讓人震驚的事情啊！
連《三字經》都背不熟的封爵以居然能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還四個字四個字的，簡直是——百曉生真想奔過去和躺在不遠處隻有眼珠子能動的聿百裏說一句：“親愛的小綠，封爵以都出口成章了，你就算死，也死的瞑目了！”
又或者，封爵以是對此感同身後，所以有感而發？
一群人的視線先後落到了邊紅杏身上。
邊紅杏轉頭看著封爵以，問道：“從哪兒學來的？”
“昨兒晚上歐陽在房裏不睡覺就把這八個字寫了幾千遍。”封爵以一想到大好的晚上不用來睡覺，卻在那裏重複地寫這幾個字，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無聊！”
“你……看了一晚上？”邊紅杏不太確定地問道。
“我想看看他會不會換其他的字來寫。”
理由很充分，但是——封爵以，你不覺得你比歐陽東風更無聊嗎？
邊紅杏一頭黑線。
百曉生想，如果這個時候聿百裏爬到這裏的話，他一定會告訴他：“小綠啊，你還是死了算了吧，活著也是會被你家老大無語死的。”
而一眾殺手都紛紛抹汗，攤上這麼一個老大，實在是——家門不幸啊！
就在這麼一群浩浩蕩蕩的人離開以後，又有三人站在了那塊“歐陽氏”的碑前。
兩男，一女。
慕容意，八喜和清歡。
清歡看著那塊碑，看著看著，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曾幾何時，她也期盼過自己冠上別人姓氏的一天，她從希望到期望，再從期望到失望，最後是絕望。最後，她知道，她喜愛的那個男人不會讓她冠上他的姓氏。現如今，有一個男人將自己的姓氏冠給了她，雖不是她喜愛的那個，她卻還是忍不住哭了。
為自己哭，也是為那個傻傻的歐陽東風哭。
誰都知道女肆女子賣的就是自己的感情、皮囊、歌舞……隻要你有銀子，便是什麼都可以買去的。
歐陽東風何苦……這般？
慕容意靜靜地等清歡哭完，道：“你哭，說明你心裏還有點良善；若今日你沒哭……”
話未說完，清歡就接了口，“便將我葬在這下麵嗎？”
“你配嗎？”
三個字，清歡遍體鱗傷。
清歡想笑，卻笑不出來，啞著嗓子問道：“慕容意，你總覺得我不夠善良，那你呢？我曾經善良過，可是我得到了什麼？我家敗了，我爹死了，債主要拿我抵債，你給我銀子還債，你是我的恩人。放狗屁！你為什麼會給我銀子？還不是因為我把自己賣了？我把自己賣給了你！然後呢？你踩碎了我所有的自尊和驕傲，你逼我開女肆，就算我有了你的孩子你還是沒有一點憐惜。你知不知道，當孩子混著血從我身體裏離開的時候我在想什麼？”清歡嚴肅了臉龐，道：“我沒有想要報仇，我想，就算你待我不好，我依然要待你好。可是，我待你再好，你還是覺得我不好。”
聽了這番話，慕容意沉默了許久。清歡說出來的這些，他知道。清歡沒說的那些，他也清楚。
“我的善良很少，很早以前，我就決定將這少得可憐的善良全部給紅杏。”慕容意說得緩慢，卻極其認真，“若有他日她早我而去了，我一定在石碑上親手刻上‘慕容氏’三個字。”
夜涼如水。
邊紅杏和封爵以坐在涼亭中聊天。
“你不打算告訴歐陽東風真相？”封爵以問道。
“告訴他幹嘛？”邊紅杏看著掛在空中的月亮，“他會高興地提著劍去把清歡捅成馬蜂窩嗎？”
……你太狠了吧！
明明額頭沒有汗，封爵以還是下意識地抬手擦了幾下，“難道，我們要騙他一輩子嗎？萬一……”
邊紅杏打斷封爵以的話，“所以，我們要向百曉生學習。”
呃？學什麼？學百曉生骨子裏、血液裏的邪惡嗎？
封爵以覺得這個難度太大了，除非是投胎重新來一次才有可能。前提還是投胎以後他改名叫千曉生！
但有人不這麼覺得。
牆根下，聿百裏和百曉生並排蹲著。
聽了邊紅杏的話，百曉生對聿百裏跳跳眉毛，意思是：聽到沒有？跟我學習！
聿百裏擠擠眼，然後搖搖頭：大嫂說過，不能好的不學學壞的。
兩人眉來眼去了好一會兒，還是僵持不下。
最後，聿百裏忘了自己是來聽壁腳的，索性站了起來，朗聲問道：“大嫂，百曉生身上哪裏有什麼優點可以讓我們學習啊？”
封爵以頻頻點頭。對嘛！百曉生的存在就是為了突顯其他人類有多美好嘛。
“學習怎麼做一個大騙子，這樣才可以騙著歐陽東風一輩子。”做個小騙子啊，隻能騙歐陽東風一陣子，如果最後他還是要知道真相，那她費這麼多心思將這個真相藏著掖著算什麼？
百曉生蹲得腳忙，剛扶著牆站起來，聽了這句話，立刻順著牆又滑到了地上。
這還不算，邊紅杏瞪著聿百裏，“小綠啊，我和你說過什麼？”
“很多。”大嫂，你給點提示啊，不然，我很難回答啊。
“你身上已經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了，如今還跟著百曉生學會了聽壁腳，你這是打算破罐破摔嗎？”
聿百裏搖頭，急忙為自己辯白，“大嫂，就算我是朽木，我也是一塊可以雕琢的朽木，怎麼可以把我和百曉生這隻破罐子混為一談呢？我時刻謹記大嫂的訓導，立誌做一個活潑可愛積極向上熱情奔放識文斷字能屈能伸的超級龜公！如果客人虐我千百遍，我將客人揍瘋癲——哦，不、不、不，應該是即使客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客人依然如初戀！”
看著聿百裏一臉賤賤笑的模樣，封爵以算是明白當日眾殺手心中那種“家門不幸”的痛楚了。
邊紅杏問道，“小綠啊，你知道初戀是什麼嗎？”
初戀啊，那就是——聿百裏閉上眼，一臉向往，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樣，片刻後，睜開眼問邊紅杏，“大嫂，我的表情到位了嗎？”
“你比百曉生邪惡。”
回答他的是封爵以。
怎麼可能？
百曉生和聿百裏臉上不約而同出現了不置信的神情。
前者自認江湖再大，邪惡這事兒他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後者覺得就自己剛才徹底是在模仿歐陽東風愛恨入骨的神情，和百曉生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
“初戀，就是你人生喜歡的第一個人。”邊紅杏好心釋疑。
聿百裏想了一會兒，道：“那是我娘，小時候她經常給我做好吃的。”
“爹娘不在此列。”那是親情。
“嗯？”聿百裏又想了一下，道，“我哥，聿千裏，小時候誰敢欺負我，他就揍誰。”
“兄弟姐妹也不在此列。”那還是親情。
聿百裏一咂嘴，一拍大腿，“那就是老大！”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對牛彈琴，而是一頭牛對著你彈琴。邊紅杏暗暗平複自己十分想對聿百裏進行人道毀滅以此提高人類的整體智商的行為。
沒想，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我的初戀也是老大。”
“我也是耶。好巧啊！”
“好像是老大吧？”
比一頭牛對著你彈琴更可怕的事情就是——一群牛對著你彈琴。
邊紅杏看著四下探出來的腦袋，無力了，對封爵以說道，“清場。”
剛剛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大眾戀人萬人迷的封爵以覺得這麼對待那些喜歡自己的人是不厚道的，忍不住說道：“這樣，不太好吧？”
邊紅杏看著封爵以臉上那突如其來的可疑的紅暈，有些詫異地問道：“你……害羞了？”
“有一點。”沒想到喜歡他的人這麼多，這真是太突然了！他都沒有心理準備。
噢！邊紅杏在心理哀嚎一聲，打消了去糾正那群沒有腦袋又喜歡半路認親戚的殺手對初戀的認識的方向性錯誤了，隻是目露凶光地看著那些多餘的腦袋，“說說你們喜歡他的理由吧。”
“老大武功好。”
嗯，封爵以確實有這個優點。邊紅杏點頭表示讚同。
“老大武功那麼好，如果說不喜歡他應該會被揍得很慘吧？”
你這麼說，肯定會被揍得很慘！封爵以用力地記住此人的模樣，打算一會兒找個僻靜的地方就修理了他。
“這不是殺手界的潛規則嗎？”
潛規則就是要喜歡封爵以？百曉生算是明白了，他之所以隻能編編八卦造造謠、寫寫野史說說書，而不是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那就是因為他沒有喜歡封爵以。
說到最後，居然有人喊了一句——“幹掉老大，我就是武林盟主！”
話音剛落，就被其他人圍毆了——
“丫的！你以為大嫂是擺著好看的啊？”
“雖然大嫂還不如燕如雪好看呢，但她是大嫂，你要尊敬她，知道嗎？”
“敢不尊敬大嫂，我們就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