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炎璃在空中頓住身形,雙手不停的交疊反複變幻著訣印,他在催動靈魂之力,從冥莎珠和赤河珠獲得的聖潔之力慢慢傾瀉而出。
他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但他知道不這樣做的後果,這一片怨霾之氣乃是白音心中狂魔之念的殘存。
這或許是他最後一個陰謀吧。
敵人不是悲自己打敗,還別其算計。
這一場複國的戰役,成敗卻是在此。
若是輸了,大家全輸。
一個人的執念而已,所產生的邪晦之力竟欲吞天。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我不會放棄的!我不甘心——萬裏河山……與我陪葬……”
黑色漩渦處隱約傳來類似淒厲的嗷叫之聲,一片鬼哭狼嚎裏隱約可分辨一些話語。
江中水族、草中飛禽棲蟲,紛紛被驚起,無數生命被黑氣侵掠而去,融逝在極速旋轉的黑色漩渦裏。
更有沿江民眾,一旦被波及在黑氣的範圍裏,與眾生同等遭遇,紛紛被吞噬。
滿天的黑色厲氣愈發濃重激烈,身在黑氣旋風中心的淳於炎璃感覺仿若置身在極寒之地的凜冽風雪裏,渾身如被冰刀慢慢淩遲。
黑氣已經漫過江南岸,烏煞的瘟疫之氣潑天漫地,滾滾而來。
天地一片晦暗混沌。
是時候了。
神之魂,隻差一點,但是耗盡這些汙穢,還是綽綽有餘的吧……
“以我之魂力,消萬千濁晦,還人間清聖!破——”
他被打斷了——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他麵前,擋住了他,也隔開了他和黑氣漩渦核心,他的破魂之術需要心神合一一氣嗬成,一旦被打斷,需要重新再來。
“以我之身,換人間新生。”
可惜——
他沒機會了。
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在那場毀天滅地的浩劫終結的時候。
以我之身,換人間新生。
淳於炎璃參讀這九個字整整三年。
他的眼前,總是浮現萬物複蘇的奇麗景象,那是與漫天櫻花迅速綻放,迅速凋零,然後,刹那腐朽的風景同在的。
她,消散了。
沒灑一滴血。
沒落一滴淚。
也沒留最後一眼。
隻餘他孑孓孤人,行走於天地之間。那一日之後,淳於炎璃沒有回軍營,沒有聯絡任何人,更沒有擁著西堯新帝回聖都。
聖都的百姓最先傳,他們的西堯是神助方能複國,西堯光複,神也回歸天界;也有人說,那個神就是當年淳於家最後一位傳人,他得道飛升而去了;更有人說那成神成仙的西堯功臣就在曦山之巔修行,他上山砍柴的時候還看到過……
版本無數,漫漫傳遍西堯,傳出他國。
世間萬事有始有終,有終有始,朝代更替,民族融合,恩怨情仇,千秋萬代,始終如斯。
他想起了西堯建國時的一些事,甚至想起了西山改曦山的情形。
天道運行,順應無為,方式正道。
那麼,以身換人間新生,她的魂呢?
所以他決定離開曦山之巔。
佛寺。
這種地方,煙氣繚繞,莊嚴禪靜。
佛,從西方傳來的一種信仰。
這是一座建在大江北岸的佛寺,正好前後建了也快三年了,每日裏香客絡繹不絕,香火極其旺盛,因此震懾之力也特別的強悍。
淳於炎璃沒有比此刻更感謝這種震懾力的時候了。
一襲煙色廣袖長袍,長發隨意綁在腦後,青年男子好看的眉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那嘴角勾起弧度,慢慢擴大。
他麵前是一株開得正好的櫻花樹。在佛寺的後牆,在江上嫋嫋的煙波裏,花樹氣息濃鬱,是那麼熟悉。
“原來被鎮住這麼久啊。”
廣袖飛揚,他將一片流光拋過。
櫻花朵朵晶瑩若夢,慢慢散發出燦若星河的光華,聚攏,彙集成一團,最終落在樹下,幻化成少女的模樣。
然後,她撲入他的懷。
“投懷送抱還是這麼快,看來沒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