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姚子悅笑了笑,有摸了摸他頭發。
“是不是……因為父皇?”宇文煦閉上眼,有些痛苦地道:“她們說……是父皇害死了娘親,是嗎?”
“誰說的!”姚子悅臉色突然凝重起來,又很快變了回來,柔聲道:“怎麼會呢,你別聽他們瞎說,娘親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嗯,”宇文煦點點頭,很快地接受了這個說法,不過還是有些不安:“可是為什麼娘親沒有再回去……是不是因為父皇他做了什麼?”
“有些事情……”姚子悅笑著搖搖頭:“小孩子不必太清楚,那些都是大人之間的問題……”
“娘親……”宇文煦有些不安:“你會不會又會像以前那樣,又要丟下我一個人?”
“怎麼會呢……”姚子悅小心安慰他:“更何況,你父皇不是陪著你嗎?”
“可是我要娘親也陪著我——”宇文煦低下頭:“娘親如果有一天你又要走的話,一定要把煦兒也帶上!”
“可是……”姚子悅有些遲疑:“你舍得離開皇宮,舍得放棄太子之位?”
“我不要那些東西……”宇文煦有些難過:“都是因為那些東西,所以娘親你才不要我嗎?”
“煦兒,你實話告訴我,”姚子悅神色有些嚴肅:“你真的不願意當太子嗎?”
宇文煦很堅定地點頭:“我更願意和娘親在一起,如果娘親不願意回宮,就讓煦兒跟著你吧!”
“傻孩子……”姚子悅有些難過,卻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話。
宇文遠的馬車停在品芳樓的後門處,揮退了所有侍從,他隻是靜靜立在那兒,等著姚子悅出來。
不一會兒,姚子悅便領了姚昱和姚晴出來,見了宇文遠,並沒有刻意閃避,隻是白了他一眼:“煦兒不是已經被你接回去了嗎,怎麼,這一次你又有什麼借口?”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宇文遠低頭看了看她牽著的兩個小孩子,低聲道:“他們……是不是我的孩子?”
姚子悅聞言愣住,說服兩個小孩子自己先回去,然後看著宇文遠,半晌冷笑道:“不是,你別忘了,當年你是寫了休書給我的,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以為我還會給你生孩子嗎——更何況,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最清楚不過了,不是嗎?就算我當時有了身孕,你以為經過那樣的事情,孩子還能保得住嗎?”
“是你想太多了,”姚子悅深吸一口氣:“他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他們隻是我的孩子罷了。”
“可是……”宇文遠低下頭:“我知道,這些年你並沒有再嫁……林子慎不是你丈夫,他娶的妻子是南越人……”
“你調查我?”姚子悅看著他,語氣不善:“你憑什麼調查我?”
“我隻是想知道……”宇文遠自知理虧,卻還是道:“你這些年過的究竟好不好……而且,若他們是我的孩子的話,我也有權利知道吧?”
姚子悅突然笑了:“既然你調查我,那就應該知道,品芳樓……是我開的,這樣,可以解釋兩個孩子的來曆了嗎?”
“你不是那樣的人,”宇文遠搖了搖頭:“我了解你,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所以他們……很有可能是我的孩子,從年齡上來講,應該是你出宮前,就已經有了他們……宋太醫每天幫你診脈,不可能沒告訴過你——”
“既然你知道自己當時有了身孕……”宇文遠有些難過地看著她:“為什麼還是選擇那樣做?”
“就算是,”姚子悅冷笑:“也和你沒有關係吧?”
“我還想知道,”宇文遠有些不忍心,卻還是要問:“既然你知道自己就算服用了‘胭脂淚’,也不會死,為什麼還故意演了這樣一出戲,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自己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姚子悅冷笑:“又何必問我?”
說著她有些難過:“沒想到,你果然那麼希望我死。”
“不,我沒有……”宇文遠聲音有些飄渺:“我從來都沒有要你死,不管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可是,”他看著她:“你卻一次一次利用、欺騙我……”
“說這些話做什麼呢……”姚子悅有些不屑:“六年前我沒死,六年後你想再次動手嗎——”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姚子悅看了看四周,幽幽地道:“這附近都暗藏了你的人,你今天,是來結束你六年前的過失嗎……這一次,你是想,親自確認,我死了嗎?”
“不是的……”宇文遠聲音有些苦澀:“我說過,我從來都沒想過要你死——”
“可是,當年你的確那麼做了,”姚子悅笑:“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你想知道為什麼?”姚子悅突然道:“可惜,我沒有必要跟你解釋什麼!”
“對了,我要謝謝你,當年放過了我的父母,”姚子悅低聲道,說罷她轉身回去:“如果,你覺得……我還活著的事實,的確讓你難受,那便動手吧。”
“子悅——”不知何時,蘇晚晚突然出現在他們不遠處,看著姚子悅決絕的背影,蘇晚晚閉上眼睛,這才看向宇文遠:“阿遠——”
宇文遠看向她,似笑非笑:“原來,你早就知道……原來,你也瞞著我,連你也背叛我……”
“我沒有,”蘇晚晚別過頭:“是你……先對不起子悅的……”
“我對不起她?”宇文遠笑:“連你也要這麼說嗎?”
“對,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蘇晚晚看向他:“我錯在,當初遇到她的時候,不應該把她送到你身邊,不應該把她送進皇宮裏——”
“她不適合那個地方……”蘇晚晚盯著他,神情裏有些難過:“你心裏的芥蒂,不過是因為子悅最後終究變成了一個玩弄權術的女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在那樣一個地方,哪由得你想怎樣便怎樣,你不害別人,別人也會來害你的——子悅最終會變成那樣,不也是你害的……”
“可是——”宇文遠看著她:“六年前,子悅為何要演出那樣一出戲?”
“你還是以為她騙了你,是嗎?”蘇晚晚笑中帶著淚:“好,那我便告訴你,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子悅身上中的是美人醉,這些年來,子恒他們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沒有治好她,”蘇晚晚看著他,繼續道:“他們唯一沒有試過的,便是讓她服用胭脂淚,因為那是比她身上的毒還要難解的毒,若世界上有一種毒可以讓她死的話,那便隻能是胭脂淚。”
“六年前,師叔……聽說子悅向你要了胭脂淚,覺得反正都是死,不如就試一試,看看胭脂淚到底能不能解得了她身上的毒,恰好那時,林師弟從南越回來,帶回了他一直在尋找的聖藥,有了那做藥引,師叔才最終解的子悅身上的毒——”
“可是這些事情子悅一開始並不知道,子悅在六年前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設計逃離了皇宮,因為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會死,可是,她就算是死,也不願死在你能看得到的地方……”
蘇晚晚看著他:“她用了和當年國師救下她一樣的方法,把自己從皇宮那個牢籠裏解救出來——原來,她心裏對你,不是沒有怨言的……這也是後來,我沒有告訴你的原因。”
“你難過,不過是因為你覺得子悅騙了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當年子悅所受的苦?”蘇晚晚低下頭:“解毒的過程,你沒有經曆過……你永遠不會明白那有多苦,可是子悅還是堅持了過來,因為,她那時已經有了身孕——”
“師叔勸她,說用了藥對胎兒不好,勸她放棄腹中的孩子,可是子悅不聽,她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為此受了更多的苦——”
“我不明白——”宇文遠插話道:“這兩個孩子應該,是我的吧?”
見姚子悅點頭,宇文遠有些痛苦地轉過臉:“既然這樣,當年她為什麼沒有和我提起過?”
“如果她告訴了你,”蘇晚晚笑得有些無奈:“難道你就會對她做過的事情既往不咎嗎?難道你就會放任她嗎?”
“何必說這些話呢,”蘇晚晚神情有些不屑:“你和父皇都是一樣的人,你們絕對不會允許像母妃和子悅這樣的人,繼續活著,隻不過,母妃是真的去了……而子悅還活著罷了,如果子悅真的死了,你也會像父皇一樣,隻是懷念她,因為死去的人,是不會再做什麼事,能威脅到你……”
“你現在的難過,不過是子悅還活著,你覺得受了欺瞞,所以內心不快而已——”蘇晚晚笑道:“欺君之罪,對嗎?你終究還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帝王,而不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來責怪子悅?”
“或許是我一開始也錯了,”蘇晚晚有些自責:“我以為把你逼到那個位置上,你才能真正成長起來,才能保護你自己,保護子悅,可是你今天真的成為了我所希望你成為的那樣的人,我卻有些後悔了,因為你已經不再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弟弟,阿遠,或者,我應該喊你……陛下?”
“子悅說的對,要成大事,不過四個字,無畏和無悔罷了,”蘇晚晚轉身離開:“我一直以為子悅是你的軟肋,現在才明白,她不過是你心中的那根刺,如果你覺得你不敢拔了它,它便永遠刺在你心上,所以如果你覺得你要下決心,我也不會有異議——”
“其實,不僅僅是子悅,連我,也是你心上的另外一根刺吧,”蘇晚晚繼續道:“我也做過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如果你覺得,容不下子悅的話,便把我,也一並拔了吧……”
“自古帝王都是稱孤道寡的,”遠遠地,她的聲音繼續道:“希望有一天,你真的成為了那樣的一個‘孤家寡人’,高高在上……”
宇文遠獨自坐在品味齋的樓上,看著,隔著屏風看著不遠處正在和顧遲商量著什麼的姚子悅,終於明白了,姚子悅到底有多恨他。
她沒死,所有人都知道她沒死,可是,唯獨他不知道。
他真的很失敗。
六年前,他曾經命人,在懸崖下,沿著大江,一路找尋她的蹤跡,他以為,不管她去了哪裏,他總能將她找到,卻從來沒想到過,她並沒有走遠,她就在京城,不曾離開,卻也不讓他找到,也從來沒有找過他。
可是,他又有什麼權利來質問她?
蘇晚晚說的對,這一切,其實都是他造成的。
宇文遠看見顧遲離開,姚子悅卻仍是在那兒想著什麼,猶豫了一會,還是坐到了她對麵。
乍一見到她,姚子悅有些驚異,卻很快收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隨意地問道:“你又來幹什麼?”
她的語氣裏有明顯地逐客的意味,隻是宇文遠卻故意忽略了,他看向她:“子悅,我們好好談談。”
“我們似乎沒什麼好談的,”姚子悅別過頭:“還是你又想給我立什麼新的罪名?”
“怎麼會沒有呢……”宇文遠低聲道:“比如……我們來說說煦兒的事情?”
“煦兒怎麼了?”姚子悅有些擔心:“你對他做了什麼?”
“原來在你心裏,我是那麼不堪的一個人……”宇文遠苦笑:“你以為……我會害我們的孩子?”
“怎麼不會?”姚子悅故意忽略他特意強調的“我們”兩個字,別過臉不看他:“畢竟,你那麼恨我……誰又能肯定,你不會把對我的恨意轉移到煦兒身上……”
“原來,我在你心裏,真的這麼糟糕……”宇文遠低下頭:“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姚子悅看向他:“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想說什麼?”
“煦兒他……”宇文遠有些遲疑:“他和我說……不要做太子,要和你在一起?”
“他……”姚子悅閉上眼:“他真的這麼想?那你呢,你怎麼看?”
“煦兒他還小……他不能沒有母親,你——”宇文遠看向她,遲疑著,最終還是開了口:“你跟我回宮吧?”
姚子悅似笑非笑:“我為什麼要回去?要知道,我在大多數人眼裏,已經是一個死人了,突然出現,不知道有人會不會被我嚇到。”
“我並不是在開玩笑,隻要你願意回去,”宇文遠有些自信:“我自然有辦法擺平那些事。”
“可惜,我的確認為你在開玩笑,”姚子悅看著他:“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回到那個鬼地方。”
“是我虧欠煦兒的,”姚子悅繼續道:“如果煦兒真的不願意做這太子,就讓他跟我走吧……以後的日子裏,我會好好補償他的。”
“你要走了?”宇文遠有些不安。
“是啊,”姚子悅笑了笑:“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我留在京城的原因,除了覺得京城是你最不可能早到我的地方之外,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煦兒,就算我不能去見他,至少我在京城能最快的知道他的消息——”
“其實我也不希望他有一天變成像你一樣的人……既然他不貪戀權勢,”姚子悅笑了笑:“那還不如讓他跟我走,至少能讓他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