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春。
我坐在親手種的桃樹下。樹上粉紅色的桃花肆虐地開著,我坐在樹下的石頭上,任微風吹過,幾許花瓣飄落在發間,裙上,書上。看著銀色的裙子上的那一抹抹溫暖的顏色,失神地坐著,想著,我的年華也如這桃花般逐漸凋落。可是桃花明年還會再發,我的年華呢?隻能如流水一般空流逝。已經二十二歲了,在古代早已過了適婚的年紀,雖然家中的大人不說,但是我也可以隱約感覺得到他們的擔心。暗暗感慨,如果早知今日,當初一定早早地把自己嫁掉,即便是個不認識的人,也好過現在的尷尬。
當我捧著那本《李太白集》走上回廊時,已經無意其他。看著腳上的靴子的花紋,卻不覺前麵已經有人。還未撞上之時,一聲嗬斥:“站住!”猛然抬頭,卻心中驚恐萬分。原來是康熙穿著便服,旁邊跟著那個著名的太監李德全,而剛才那一聲嗬斥也是出自他口。
跪倒請安,心裏卻尋思如何皇上就找到我家裏來了?
“朕幼時常來你們家府上的,今兒突然想起來了,沒想到變了很多啊。”
我仍低頭跪著,不敢說話。康熙轉頭衝著李德全說:“你去給佟國維通報一聲,說朕來了。”
李德全行了個禮就離去了。空曠的回廊隻有我和康熙兩個人。他撩了袍子下擺坐在了回廊邊的欄杆上,“起來回話兒吧!”
我連忙謝恩站起。
“剛才想什麼那麼入神,連人來了都沒看見。”康熙麵色慈善,卻透著懾人的威嚴。
“回皇上的話,什麼都沒想,所以才跑了神。”我也算實話實說了。
“手裏拿著本什麼,給朕瞅瞅。”康熙抬手到我的麵前。我連忙捧起書抬至額前,微低身子把書呈上。
“哦?喜歡念李青蓮的詩?難怪身上的那股子勁兒跟其他女兒家不一樣。”他笑著將書翻開,一頁頁看去。
時間仿若靜止一般,我站在回廊下,看著這位千古一帝在我眼前慢慢地翻著那本已經被我翻過無數遍寫了無數感慨的《李太白集》。
突然看見他拿起我夾在書中的樹葉標本書簽。那上麵寫著那日一時興起的隨筆:“胸中愁萬端,均付酒三千。誰解癡醉人,回首已惘然。”沒曾想會被他看到,心中有些惴惴,又覺得這詩並無大礙,也就放下心來。
“丫頭,這詩是你作的?”康熙拿著書簽問我。
我點頭,“奴才隨手混寫的,有礙聖目觀瞻了。”
康熙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女兒家寫詩有如此氣魄已是很不容易。雖然寫得是惆悵,可是卻透過洞觀全局的灑脫,不容易啊!看樣子你阿瑪倒是對你下了不少苦心啊。”
“多謝皇上誇獎。”我依舊低頭,看見眼前的皂靴移動,然後他站了起來。還未知道是什麼事情,就覺得他的手已經在我發間,心裏害怕又不敢抬頭。發間的幾片花瓣被他剝落。
“這樹葉就送朕了。”話音未落,書已經落在手上。而他人已經提步向前走去。
心中舒了一口氣,卻不解他為何要拿走那葉書簽。搖頭苦笑,拿起書,向房內走去。
才剛在屋內吃了一口茶,就看見朝雲急匆匆跑來,“格格,二老爺說讓您現在到東府正堂去。還有,三爺讓格格做好‘了斷’的準備。”
我心下想著,看樣子是讓十三猜中了,康熙是不想放過我了。或者說他幹脆就想將我也裝進紫禁城那籠子裏。隻得硬著頭皮整理容裝,緩緩向正堂走去。
跪倒,請安。一套下來,隻是跪在地上不想起來。
康熙拿起茶碗,似有意似無意地問道:“丫頭,朕給你指門婚事你可願意?”
我俯身磕頭,“回皇上的話,瀟兒不願意。”
“你連朕要指婚的是誰你都不問就答不願意?”康熙放下茶碗,一聲脆響。
二瑪法、大伯、阿瑪、三叔和舜安顏連忙跪倒,“望皇上恕罪。”
“你抬起頭,看著朕說你到底願不願意。”康熙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