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離開麝香山之後,就再沒遇過你了。辰星,這些日子都去了什麼地方?有見過熒惑嗎?”
鎮明替他斟了一杯酒,然後仔細打量他。他看上去似乎和以前有一些不同,無論是笑還是沉默,都仿佛是虛幻而且心不在焉的,但,曾經不可一世的犀利自負,也消失無蹤。
辰星笑了笑,撓著下巴輕道:“你這一說我倒也想問問,熒惑到底去了什麼地方?他好像很擅長躲起來不讓人找到。該不會帶著炎櫻姑娘又去了陰間吧?”
第二次了,他回避自己的問題。鎮明不動聲色,他果然變了不少,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他不經意地望了一眼對麵的清瓷和玄武,笑道:“對了,還沒告訴你,我和非嫣最近打算和玄武他們同行。近來神界有些異動,民心不穩,我們在寶欽相遇,所以一起商量著打算回麝香山探探情況,如果你沒事,想不想一起去?”
“哦……”辰星有些冷漠地瞥了一眼玄武,淡道:“人海茫茫,你們能遇到還真是巧,太巧了。麝香山早就破敗了,現在回去還能看什麼?”
清瓷見他言語間十分戒備,不由微微一笑,“的確很巧,能在這個小鎮子遇到你,也是很巧。莫非就是所謂的緣分?”她笑,對辰星眼裏陰冷的光芒視而不見。司水的神,實在太容易受動搖了,簡單幾句話就能撼動他一直以來的信仰。這樣的人,想必活得很累。
非嫣鼻子向來靈敏,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辰星和清瓷之間好像有點不對勁。她轉了轉眼珠子,發覺鎮明維持沉默,好像不打算逼問自己曾經的同僚,而玄武壓根就沒有說話的打算。
她嘻嘻一笑,歡快地說道:“辰星,有件事要告訴你,聽了你別激動哦。”
辰星笑道:“狐仙大人有什麼指教?小人洗耳恭聽。”他做出謙卑的樣子,倒和以前一樣生動。
非嫣清了清嗓子:“是關於陰間的。前幾日我趕路的時候遇到了幾個出來修行的無塵山同僚,他們告訴我,陰間近期好像有了一些變故。”
辰星不等她說完,手裏的酒杯“咣當”一聲落在桌子上,酒液灑了一身。非嫣想不到他反應如此巨大,不由愣住了。辰星顯然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趕緊用袖子拂去身上的酒,一麵強笑道:“哎,真是的,居然連酒杯也端不穩,看樣子我太久沒有活動筋骨了。抱歉!”
非嫣頓了一下,才道:“辰星,你這些日子行蹤不定,該不會是想自己找到陰間的入口吧?”
辰星垂下眼,沒有說話,顯然她說中了。非嫣歎了一聲:“陰間的入口如果那麼容易就給找到了,早幾千年就被當年的麝香王吞占啦!那裏是往生之地,生靈是不可以進去的,像你這種神也罷了,如果是普通人,一旦誤闖陰間,不死也得死了。你要去陰間,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辰星還是沒有說話,看上去神色雖然平靜,但眼底卻是波濤洶湧,情難自已。非嫣柔聲道:“我見你剛才一直看著賣藝的,就明白啦。你一直想著曼陀羅姑娘,是不是?”
她吸了一口氣,又道:“就算你去了陰間,也未必能找到她,道君絕對不會由著你亂闖輪回路,再說過去那麼久,屬於她的那條路早就消失了,你也找不到。話說回來,就算道君攔不住你,讓你上了輪回道,你也沒辦法在成千上萬個生靈裏找到她。找到了又有什麼用?生靈離開陰間隻有消失的分,不是每個人都有炎櫻的好運氣能讓熒惑用神火護住她的魂魄。何況最關鍵的……她並不想回來。你也知道,對不對?”
辰星忽然抬手,“別說了……”他低聲說著,“就算那裏有成千上萬的魂魄,我也可以第一眼看見她,我相信我能做到。她……若是不想回來,我便在那裏陪著她,陪她輪回做人,做動物,做花做草都沒有關係。你以為我在乎嗎?”
非嫣無奈地歎息:“辰星,到現在你也沒看清一個事實。她並不希望你這麼做,不是嗎?她想要的隻是以後不要再遇見你而已,臨死的最後一個願望,你也無法滿足?”
“那我的心情呢?難道我是神,就該沒有願望,一直永遠死水一樣過下去?我就該忍耐,就該不在乎,就該冷血無情?”他沉聲說著,“我做不到!是,我就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想痛苦,我也想得到幸福!”
“辰星……”鎮明見他已然動情,不知該如何勸,或許他也沒什麼立場去勸,該擁有的他都有了,得到幸福的人的憐憫,大約隻會讓他覺得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