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形同垂死的野獸,聽得她寒毛倒豎,她定睛看去,一片白色之上,渲染著殷紅的血液,尤其觸目驚心。她慢慢地走近、走近,看清了那跌落在地上的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
不,也許她是從未給過他母親的溫暖,但是,殺他,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她出手,隻是為著要製住他,讓他從此聽憑她擺布。
她的膝蓋一軟,跪倒在雪地上。
“把你的兒子帶走。”孟欣德冷冷地自上而下鄙睨著她,“記得我曾跟你說過,不要再見,那樣至少我還會把你認作妹妹。從此以後,你什麼都不是了。”
“欣德……”她顫抖著叫,“那不是我要他做的。我趕來就是為了救你們……”
“養兒不教,父母之過也!”孟欣德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們的事,皇上都告訴我了。師兄那麼愛你,你若稍微珍惜一下,今日也不至於釀出此等大禍!嘿嘿,黃齒小兒,賊膽包天,居然膽敢弑君篡位!”
“我愛的人是你啊!”她淒聲喊了出來,這一刻,忽然對兒子有了惺惺相惜的感情,他們都是那麼瘋狂的人,為了愛,天下、江山、皇權、地位,統統可以信手拈來,隻為了成全一己之愛。是嗬,隻要能夠得到心愛的人,傾城傾國又如何?弑君篡位算什麼?她忽然笑了起來:“欣德,我那麼愛你,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任何事,可你,為什麼毫不顧惜?為什麼?”
“恐怕未必!”孟欣德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這女人抱著孟郎,孟欣德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擁住了她。
“郎樂樂,若不是你出現,他本來是會愛上我的。”她仇恨地瞪著她畢生的情敵,厲聲大叫起來。
郎樂樂的眼睛裏充滿了憐憫:“你知道不會。欣德視你,猶如親生妹妹。而你愛他,不過是因為得不到,因為得不到,你才將他想象成一堵無辜的白牆,你狂熱地把你心裏最向往的愛情故事,全部在他身上投影一遍。這樣的愛,何其虛幻?假設你真的能和欣德在一起,欣德待你,能像鞏回春那樣無私和徹底嗎?花容,你捫心自問,這世間,還有哪個男人,能像鞏回春那樣愛你?”
這些話,花容夫人一句一句都聽得齊全,恍如一個霹靂,從青天裏打入頂門,頓時眼前火爆,耳內雷鳴,心裏又恨、又悔、又羞、又憤,往事曆曆在目,重新反顧,鞏回春的點點滴滴變得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如此撼動她的心靈。她承認郎樂樂都說對了,孟欣德眼裏心裏隻有郎樂樂一人,就算真的和她在一起了,他隻會薄情得讓她黯然神傷。而隻有鞏回春,才真正能將她放在心坎上,百般疼惜,萬般嗬護。縱然是為了她割了舌頭做了太監送了性命,也毫無怨悔。
可是,從此以後,上窮碧落下黃泉,叫她到何處去尋找這樣一個活生生的鞏回春來?
“這個畜生,設毒計將我們和皇上困在先皇陵墓之內,製造出我孟欣德弑君的假象,妄圖從此自登皇位。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誘騙我的女兒……若非念在他乃師兄唯一血脈,我非斃了他不可。”孟欣德恨恨不已,“他武功已廢,從此以後,你好好教化他,再也不要圖謀不軌之事,若再讓我知曉……”
“欣德,別說了,我們走吧!”郎樂樂拉了拉孟欣德的手,四人飄然遠去,消逝在飛雪之中。
小房間裏,陽光越過窗子,灑了一地。有不知名的香氣,縈繞滿室。孟郎趴在郎樂樂的膝蓋前,仰起了腦袋,透亮的眸光中折射出無邊的心疼:“媽媽,你說爸爸廢了他的武功?爸爸怎麼可以那麼狠心?”她好像自己身受了那巨大的疼痛,痛得眼眶裏滿是淚珠,一顆顆滾落下來。
“你這孩子!他差點殺了我們你知不知道?”
“但他最終是放過你們的啊!”孟郎漆黑的眼珠子帶著倔強的神氣,“你也說了,你們都沒有辦法打開石門,石門是自動打開的。他明明知道他放了你們會有什麼後果,他還是放了你們。媽媽,你不是說過嗎,再是罪大惡極的人,隻要心存一點善念,就值得去原諒。”
“你……”郎樂樂又是氣又忍不住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言善辯了?還懂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