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斃了你這個沒有人性的東西!”
一直寧靜的、和諧的,被鄉村鄰裏稱之為五好家庭的孟家莊,極為罕見地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怎麼回事?”村人甲駐足觀望,但是,綠樹成蔭,花木繁茂,除了驚起的鳥雀,他什麼都瞧不見。
“好像是有人在發火了呢?”村人乙年歲已長,側耳傾聽了一下,又自以為是地掐著手指,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一十二……一十三……一十六……”
“怎麼?”村人甲一聽有新聞,連忙掏幹淨了耳朵洞,洗耳恭聽。
“十六年前,不,應該是十八年前了,那一年正是莊主準備嫁女兒的日子,就在我們都去幫忙的時候,莊主突然發出了獅子吼。老朽記得,當日,也是這麼一句話!”
“這麼說,老莊主又發飆了?十八年一輪回,難道……”村人甲開始發揮天馬行空式的想象力,他壓低聲音,眼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聽說,狼人每十八年會本性複蘇,老莊主家裏地勢奇怪,神秘莫測,莫非是狼人變幻?”
他這麼一說,村民們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開了:
“真的嗎?”
“對呀對呀,難怪月圓之夜孟家莊就特別不一樣。”意到言止,至於哪裏不一樣,大夥兒各自去想象吧!
“特別是莊主夫人,還有小姐,說話都和我們不一樣呢!”
“是啊,還有現任莊主,小姐的夫君,更神秘呢!聽說他的眼睛會變色,好可怕呢!”
“對對對,還有……”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你們懂什麼?”風頭被搶盡,村人乙憤懣了,“瞎話三千!孟老莊主搬來的時候,老朽親眼所見,親自幫忙接待。老莊主原先是將軍出生,其夫人是宮裏的畫師。小姐秉承母業,乃聖上麵前最得寵的姽嫿畫師!”他衝著天空拱了拱手,以示恭敬,順便翻出一大白眼,極其藐視,“什麼狼人,亂七八糟!而且這聲音也壓根不是老莊主的,而是現任莊主,老莊主女兒的夫君的。”
村人甲頓時有些訕訕的。
“那是,那是!”村民們立刻拍起了馬屁,“您老是咱村裏的老神通了,什麼不知道!”
“對呀對呀,老神通,您就給講講吧!”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村人乙受此一捧,心情大悅。他眯縫著沾著眼屎的老眼,捋須仰頭,悠然神往:“說來話長啊!十八年前,老莊主本來的女婿是從小就與小姐訂下了娃娃親的燕大俠。誰知,正待迎親的日子,禍從天降,不測陡生。老莊主家裏來了不共戴天的仇敵。喏,如今是現任姑爺。但當時,老莊主和現任姑爺那是三句沒談完,就動上手了哇!那一日可真是天地變色,血雨腥風,兩人從早上殺到傍晚,又從晚上殺到天明,一直戰了三天三夜,勝負難分。戰到後來,兩人竟萌生惺惺相惜之情,老莊主親口許下婚事,化解了這一段千古恩怨,也算是佳話一樁了。”
“那燕大俠呢?”
村人乙不勝感慨地長歎一聲:“燕大俠當然是血性漢子,哪裏咽得下這口鳥氣。成親當日,燕大俠攜眾前來……”
唉,說書總是基於曆史而高於曆史的!
那麼,莊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孟欣德蹺著二郎腿,悠閑地品著高山雪霧茶,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
咆哮聲一浪高過一浪,傳入他的鼓膜,卻更勝過那優美的琴音嫋嫋。彭令乓啷的物件破裂聲不絕於耳,他的表情卻越發地怡然自得。
“老頭子,你女婿和未來外甥女婿打得都快鬧出人命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喝閑茶?”郎樂樂衝了出來,拍了拍桌子。
他夫人不說猶可,一說孟欣德幹脆閉上了眼睛,竟優哉遊哉地吟唱起來:“六月裏的債啊,還得真是快哪……”
果然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啊!
十八年前,他親曆女兒被玷汙的現場,差點沒有心血管爆裂,英年早逝!
十八年後,那家夥適逢有女初長成,正值春風得意父愛泛濫之際,居然也來了這麼一出“私定終身”,這不是報應是什麼?啊哈,眼睜睜瞧著不相幹的臭男人霸占了自己的愛女,合該是那家夥血債血償的時候啦!
“得兒隆冬嗆咚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