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妖媚之寒(1 / 3)

這一晚——她過得很辛苦。

竊聽不成,她本想趁著這個無人打擾的夜晚養精蓄銳,哪知那香也無法讓她安寧,閉上眼後一會兒見到的是他隱隱的笑,一會兒見到的是他過分放大的瞳孔。

……仿佛他已經知曉她的秘密,一張口便可讓她功敗垂成。

雖然她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巧合、是錯覺,可是都沒有用。她還是不斷地夢見,直到天色漸明才因為疲累沉沉睡去。

“慕姑娘……慕姑娘……”

是誰呀?在她耳邊喋喋不休,擾人好眠。

“慕姑娘,快起來吧……不然就來不及準備了……”

……什麼來不及準備?她終於勉強睜開眼,看見床前兩團背光的黑黑的人影,眯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是伺候的女婢。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慕姑娘,辰時都快過了。”女婢恭敬地說道,神色間有一絲著急。

“辰時?難道主人家今兒早膳也要傳喚我?”慕心惜悠悠起身,在她們的伺候下更衣。手快腳快趕場兒似的女婢動作難免粗魯,侍弄得她不怎麼舒服,微微蹙了眉頭。

“不是,慕姑娘的早膳已經備好了,隨時可以上來。”

就說嘛!她是什麼身份,昨晚拜見過主母便算是有個交代了,看見她尚嫌礙眼,哪會真把她當客?

“既然如此急什麼?”她洗漱之後揮退了女婢拿梳的手,親自綰發梳妝。

“韓大人即刻就要搬過來了,還是請慕姑娘快些準備吧!”

慕心惜的手頓時停了一停。

“搬?”

——的確是搬。

不過韓大人卯時就已經上朝去了,進行指揮的是總管。

一堆大箱小箱被裝載在車上陸續搬運過來,車、箱、人充斥得院落中擁擠不堪。待箱箱打開開始陳設時,間間房門窗大開,仆婢川流不息,整個西廂院落就更加熱鬧了!

衣物錦帛、日常器具、古籍文書、字畫古玩……小到一個精致擺件、大到一人多高的古董花瓶——什麼東西都有,隻恐怕整個東廂都空了大半了吧!

轉眼間她睡過的廂房就換了個樣子。床榻上新鋪了織錦被,鏤花床幔綴滿流蘇,什麼燭台啊、屏風啊、茶具等等一應換過,珍稀玩意兒處處可見。其他大開著門的房間也漸漸被填滿了,有的被用做書房,有的被充做偏廳、耳房……

慕心惜一邊護著自己的行裝,一邊把這一箱箱搬出來的東西記在心上。看著這番人直忙到正午才全部整理完,大部分人撤了回去,還了個安寧。

這一搬,搬得驚動——甚是蹊蹺啊!

整個下午慕心惜都在西廂的院落中閑晃,連她想去西庭,都會被亦步亦趨跟隨的女婢勸阻,顯然對她的盯梢緊了不少。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也不知昨晚韓大人和夫人密談了些什麼,今日有這麼大的變化!像密函這麼重要的東西,肯定不會藏在人多手雜隨時有泄密危險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在韓大人附近,可供隨時觀望確保安全。

之前空手而回的探子們已經提供給了孟家一些情報,如今這一搬,很多線索都亂了套了!倘若昨晚竊聽成功,今日早有了應對之法,何須再揣測費神?想到這裏,她不禁埋怨起那個壞她好事,不知底細的“小三”來。

她在女婢的眼皮底下逛完院落中所有的房間,順便與帶來的樂伎們打過照麵之後,索性回到廂房睡覺。這院落她已經爛熟於胸,再沒什麼可看的,一些可疑之處隻等日後夜探了。

迷迷糊糊之間,她感覺有一個碩大的身影欺了上來,心裏已經知曉是誰,瞬間舒展了身軀,睜開如絲媚眼,抬了玉指風情萬種地往來人額上一點,輕巧地避開了狼吻,起身嬌嗔道:“大人好壞——”

正是韓大人,估計他才剛散值回府,身上還穿著紫色曲領大袖的公服。也不知他什麼心思,大搬一通不說,一回府不先見夫人,竟然先來找她!

慕心惜用錦被半遮了玉體,緋紅了麵頰低頭羞語:“韓大人一回來就來看心惜,心惜心裏高興,但是這一身官服怎好讓儀容不整的我汙濁了?還是請大人先去更衣吧!”

韓大人一親不成本覺得掃興,但見慕心惜欲遮還露、容貌嬌羞,言語又有幾分道理,心裏頭便更加癡迷,依言出了廂房去隔壁更衣。

慕心惜迅速下床穿衣梳妝,那輕巧迅捷的手法令女婢們幾乎幫不上什麼忙。等韓大人再進來,看到的就是穿著嫵媚在梳妝台前對鏡描眉的慕心惜了。

“心惜姑娘……”韓大人言語中說不出的失望,暗暗橫了女婢們一眼,怨她們的手腳太快,害自己看不到佳人更衣的美景。

女婢們都不知大人因為什麼對她們動怒,低了頭一動都不敢動。

慕心惜從鏡中看到這一切隻覺得好笑,語音卻仍然柔情似水:“韓大人……您來幫我插上發簪好嗎?”

這種邀約任誰也無法拒絕,韓大人立刻上前接了簪子,接時還不忘摸了一把小手,那觸感——真是冰肌玉骨令人著迷啊!

韓大人在她身後俯下去,將簪子緩緩插入發中,正好看見她雪白纖細散發著香氣的頸子,忍不住伸手撫弄。慕心惜也不躲閃,徑自上了胭脂,拿起一頁唇脂箋輕輕一抿,直抿得韓大人心癢難耐。

“心惜姑娘,你在這住得還習慣麼?”

“韓大人府中雍容華貴,我又怎麼會住得不好?隻是今上午這麼大的動靜……稍微嚇了我一跳。”慕心惜微嘟了櫻唇,盡現女兒家的嬌態。

韓大人不禁哈哈大笑,低聲戲覷道:“我這麼做,心惜姑娘不會反對吧?”

慕心惜卻不知大小地輕輕一哼。韓大人的調笑停在了臉上,換了副鄭重的神情說道:“我對心惜姑娘,可是真心的喜歡呐。”

慕心惜不語,悠然對著銅鏡,將流珠花鈿點在眉心,然後回眸凝視著韓大人,撲哧一笑:“大人還叫我‘心惜姑娘’?若喚我閨名‘心惜’,我就依您!”

韓大人又是大笑,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輕鬆快意:“沒想到你還是個調皮鬼呀——心惜!”

慕心惜也跟著一起笑,那笑容嬌羞得仿佛是情竇初開的少女。隻有她自己知道,無論對麵是麵目可憎的醜男人也好,七老八十的糟老頭也罷,她都能把這副皮相運用自如,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