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血色嫁曲(2 / 3)

傅君川走上了前去,癡迷地看著她:“惜兒……”

慕心惜起身笑著迎了過去:“看你的樣子,一定是成了?”

“是,婚期在二十八日。”他念念不舍地看著她,“隻是,成婚前我不能再和你見麵了,還有整整十八日,我該如何忍受這相思之苦啊!”

慕心惜笑道:“我等了你六年,你才等十八日,是便宜你了!”

他笑了,目光深邃:“是啊!我已經等了這麼久,又何必急這十八日。”

慕心惜從懷中拿出了香囊:“這個香囊是我做了好些天的,再過些時日就是夏至朝節,天氣越漸炎熱,現在送你整好。”

他握住小巧精致的香囊,放在鼻下輕輕嗅聞:“好香……”

“這裏麵可是放了我剛求來的平安符的,你可再不許弄丟了!”

“是,我再也不讓它離身了!”他把香囊收進衣衫裏貼身戴著,“有了它,我這十八日好過多了。”

她摸著他的臉,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疑惑地問道:“你太在乎這短暫的分離了,看起來……好像有一點不安,你不會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傅君川笑了:“被你看出來了?是啊,我是不安!我等那一天等了太久,快要如願以償的時候反而感覺像在做夢,我很怕這真的是夢,我怕那麼多天見不到你,你會忽然不見了……”

她投入了他的懷抱,緊緊擁住他:“我在這,你放心,我不會不見的。”

“嗯。”傅君川抱住她,幸福地笑了,那笑容裏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歉疚。

他們相擁了良久,慕心惜輕輕地推開了他:“你該走了。”

傅君川握著她的手,不忍放開。

“去吧。”她柔聲說著。

他終於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手,轉身大步離開了。

慕心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在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時,忽然感覺到耳邊有一個呼吸的聲音,她嚇了一跳,趕緊退了一步回身去看。

一身黑色的慕晚清與她近在咫尺,黑紗下的唇角似乎有一絲笑意。

“晚兒姐姐?”她很吃驚。

慕晚清緩慢地說道:“你上次說的人,就是他吧?”

“上次?”慕心惜有點疑惑,回想了一會兒,猛然想起上一回深夜和晚兒姐姐的對談,立刻慌了。

“放心,我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慕晚清淡淡地笑,“看樣子你已經做好了選擇,你選擇的是他?”

“不!”慕心惜臉有些發白,立刻否認,艱難地繼續說道,“晚兒姐姐說得對,不管我選擇了誰,都會對不起另一個,所以……我選擇為曠非哥哥做事,然後和傅君川同生死!”

“哦?原來是這樣?”

“是啊,說起來……”慕心惜深深地看著她,腦中飛快地閃過了那崩潰的一晚,總感覺那未鎖的門不太像是巧合,試探地說道:“我能這麼快做出選擇,真的要多謝晚兒姐姐的開導。”

慕晚清出奇溫柔地摸了她的頭:“惜兒……我疼你的心從來沒有變過。你的選擇未必能全部如你想象中的一樣,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該好好珍惜在家的最後這段時日。”

慕心惜有些受寵若驚,眼眶忽地濕潤了:“晚兒姐姐……”

慕晚清安慰著她:“我還有事要辦,得走了,不過我會盡量多抽點時間陪你的。”

慕晚清順了順她的發,微微一笑,轉身如魅影般迅速消失在了遠處。

在書房裏,孟曠非一人獨坐,手握一本書卻沒有翻開,靜靜地等待著。

門輕輕一響,他立刻抬眼,問道:“如何?”

慕晚清立在房中,淡淡說道:“沒有疑點,可以信任他們。”

“很好!”孟曠非舒了口氣,但並沒有放鬆警惕,“密切注意傅君川的動向,對所有可能與他接觸的人都要詳加調查,尤其是婚宴當天的交接,他的人和我們的重要幹事都會到場,絕對不可以出任何差池!”

“是。”慕晚清簡短地應道。

他們密切商議著,房門緊閉,書房外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這段時日,很多人都會很忙很忙……

迎娶之日,孟、傅兩家到處披紅掛彩、賓客滿門。

慕心惜穿著嫁裳,蓋著大紅蓋頭,隻能看到足尖前方的一小塊地方,耳邊充斥著熱鬧的人聲、喜慶的鼓樂。

媒婆不斷在旁邊教導,她一一照做,上車簷、起簷子、下車簷,踏著青布跨鞍驀草過秤……

傅君川來到了她的身邊,她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心安了許多。

繁文縟節甚多,坐富貴、利市繳門紅、牽巾、拜堂、撒帳、合髻、交杯酒……大半日後慕心惜才終於能坐在喜房裏好好休息。

這一日下來她感覺頭有點昏昏的,靜靜聽來,遠處前堂正在大宴賓客,房中卻似乎沒有人在,她不由得除下了蓋頭,揉了揉脖頸。

喜房內一片金紅交瘁,窗上貼著大紅喜字,錦被上繡著鴛鴦戲水,龍鳳紅燭歡快的燃燒著……她淺淺地笑開,忽然房門響動了一聲,她趕緊把蓋頭重新蓋上了。

片刻之後,傅君川坐在了她的身邊,一點一點掀開了她的蓋頭。

慕心惜笑靨如花,溫柔而羞澀地凝視著他,許久沒有見到他了,她真的非常非常地思念。

傅君川幸福地微笑著,握住了她的雙手。他一直微笑一直微笑,眼中的柔情漸漸被歉疚和痛苦取代。

慕心惜發現了他的異常,慢慢地笑不出來了,疑惑地問道:“君川?”

他沒有回答她,於是她想起身,可是他一直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她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深深地皺了眉,運氣想要掙脫,立刻一種酥麻感貫穿了全身,癱軟了下來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氣!

傅君川輕輕一拉,把她抱在了懷裏。

“……你……”慕心惜張了張嘴,想要質問,這才發現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他在她耳邊輕輕低喃著:“惜兒,對不起……我在你的酒杯裏下了軟筋散,今日,一切都要結束了、真正的結束了……你阻止不了,我也不會讓你阻止。”

慕心惜整個蒙了,怔怔地看著他,一點都聽不明白。漸漸地從遠處傳來了刀兵相交的聲音,她驚駭了,想要掙紮、想要呐喊,可是卻什麼都做不到!

她無力地掙紮著,痛恨地瞪視著他,流下了眼淚。

傅君川不敢看她,可還是逼迫著自己直麵她的恨:“我會讓你送他最後一程,你會明白一切的……”

他輕輕抹去她的淚,打橫抱起了她,走出了喜房。

他抱著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前堂走去,在他們身旁不時有官府的人穿過,押解著賓客仆役,顯然已經控製了整個傅宅。

傅君川把她帶到了前堂的一處隱蔽角落。隻見前堂被官兵重重圍住,賓客已經被疏散收押,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數十具屍體。孟曠非和一眾死士在中間奮力突圍,沒有看見慕晚清的影子,隻有紅纓護衛在側。

慕心惜心中疑團重重,不明白官兵怎麼會參與其中,連大內高手都出動了!她來不及細想,隻顧著擔心曠非哥哥的安危。

孟曠非還未曾受傷,然而月白的衣衫上沾滿了敵人噴濺的點點血跡,發髻已經鬆散,麵龐冷峻得嚇人。

廝殺中,紅纓和死士們合力打開了一個缺口,孟曠非趁勢突圍而出,紅纓和另外兩名死士緊跟在後。缺口迅速被收攏,把剩餘的人都攔住了,失去了主心的死士們失去了戰意,全部引刃自盡了。

慕心惜閉上了眼,不忍看這血腥的場景。

傅君川抱緊她追了出去,見孟曠非一行奪了馬匹往東逃逸,也牽過馬匹帶著她急追。

孟曠非一行逃到了最近的東水門,守城的官兵一麵阻攔,一麵開始關閉城門。

一名死士大喝了一聲,奮不顧身地縱馬強突進去,殺開了一條血路。他胯下的馬匹重傷倒地,自身也中了數十長槍,卻一衝到底擊飛了關門的兵士,渾身浴血地推開了即將關死的城門。

孟曠非和紅纓及最後一名死士策馬衝出了城去,離去的時候,孟曠非回頭看了一眼,汴京城越來越遠,他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狼狽離開!

忽然間他看到了追出城來的傅君川,手一緊恨不能立刻調轉頭去與之一戰,但是他也看到了遠處的大批追兵,隻得忍住。

順著官道疾奔了二十裏,紅纓向孟曠非喊道:“前方哨崗好像有埋伏,不能再走這條路了。”

孟曠非也發現了,拉住了韁繩,馬匹嘶鳴著調轉了方向,向汴河河道跑去,隻要渡過汴河,對岸地勢平坦,有好幾條小道可以離京。

遠處河麵上正有一艘小船,一個帶著鬥笠漁夫打扮的人正在搖漿。

孟曠非下了馬,在河岸邊大喝了一聲:“船家,過來。”

船家往他們這邊張望了一下,便慢慢把小船往他們這邊搖來。

他們焦急地等待著,然而傅君川已經追到了。

孟曠非冷冷地看著傅君川把慕心惜抱下馬,隻瞥了滿目悔恨綿軟無力的慕心惜一眼,便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傅君川的身上。

他握緊了佩劍,凝神聚氣,冰寒的殺氣從周身流瀉而出,與殺意不相符的卻是他的笑意:“傅莊主,恭喜你大獲全勝。”

傅君川扶著慕心惜,小心地擺出了防禦的架勢,卻沒有殺氣,淡淡地說道:“你輸了,我卻沒有贏。”

“如何?你想現在分個勝負?”孟曠非嘲笑道,“你把她帶來是何意?怕我們人多欺負你一個,要用她做擋箭牌?”

慕心惜痛苦地閉上了眼,自己傷透了曠非哥哥的心,他不但不願看她,連叫她的名字都不願意了!他不會原諒她的,她自己更原諒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