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摟著風信的脖子,癟著小嘴,掛著淚珠,可憐兮兮地問:“哥哥,如果碧落回不了家,哥哥可不可以一輩子收留我?”
“當然可以。隻要碧落不嫌棄,一輩子住在涼風院都行。”
“那,拉鉤!”
風信寵溺地拭去她掛在眼角的淚,看到她破涕而笑,也跟著笑起來。
看到她哭,真是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她呢!
明明昨天還嫌她是個小麻煩,怎麼今天就這麼想負擔起這個麻煩呢?
吃早餐時,碧落對著清粥小菜又是一口未動。
“怎麼,還是沒胃口?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就算想家,也不能不吃不喝。來,乖,哥哥喂你。”
她怎麼向他解釋說她不能吃呢?
如果她告訴他,她是一塊石頭,他會不會嚇得拔腿就逃?
碧落閉著嘴就是不張口,風信端著碗拿著勺,固執地非要讓她吃,僵持不下間,有人進來叫:“信,等你半天,你怎麼還沒過去?難不成非得大哥親自來請?”
風信放下碗,微蹙了下眉:“大哥,我不過去了,你們玩得高興就好。”
玩?去哪兒玩兒?
碧落興奮地爬下凳子問:“哥哥,你們要出去玩兒?帶上我,好不好?”
“大哥”看到碧落,奇道:“咦?信,你屋裏什麼時候多了個女娃?哈哈,不會是你和外麵哪位女子珠胎暗結吧?竟然都這麼大了,嘖嘖,真人不露相哪!”
碧落打量眼前的男人,長相不賴,隻可惜言語輕佻,怎麼看怎麼像花花公子。
第一印象,六十分。
碧落擺出招牌茶壺狀,指向他斥道:“這位大哥,經常在外珠胎暗結的人,恐怕是你吧?我哥哥可不像你這樣風流成性。給你個忠告,當種豬當久了,小心ED!”
風信聽了這話,重又端起碗,夾菜,掩飾嘴邊瘋長的笑意。
“大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抖著手指叫:“信,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小鬼!”
他好歹也是京城四大美男之一,今兒竟然被個幾歲大的小不點兒諷刺,心裏那個惱火啊,甭提了!
好吧,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他可是眾所周知的“不生氣公子”,所以,何必跟一個小鬼見識。
於是,他彎下腰看向隻比他膝蓋高出那麼一丁點兒的小囡,不恥下問:“小鬼!你剛才說的‘一弟’,那是什麼?”
小囡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鼻子罵:“笨蛋!是ED,不是一弟!ED就是陽痿,就是不舉,就是無法勃起,就是明明床上有個美女你卻搞不了。”
“噗”一聲,風信口裏的粥全噴了出來,他一邊咳,一邊指著碧落,臉漲得通紅:“碧,碧落,你剛才說什麼?!”
“沒聽清嗎?那,我再說一遍,ED就是……”
嘁,古人果真是少見多怪,還要讓她這更“古”的石頭來普及現代知識。
“大哥”聽她還要重述,忙用手捂著她的嘴。
天哪,這小孩兒是從哪兒蹦出來的,丟死人了!
他真想揍她一頓,可看她一臉天真,他還下不了手。
他捂著她的嘴,兩人大眼瞪小眼。她是大眼,他是小眼。小胖子的眼睛不都是應該被肉肉擠得眯成一條縫嗎,為何她的眼睛生得比他這美男的還要大?
風信忙把碧落從大哥手裏解救出來,抱她到腿上坐定,訓道:“碧落,這些,你是從哪兒學的?你才幾歲,以後不準當男人麵說這麼粗魯的話!”
風信哥哥這樣子好像爹地哦!媽咪每次說什麼不雅詞彙的時候,爹地也是這樣訓話的。嗚,她碧落有戀父情結。
不過,像歸像,但她碧落不服:“又不是我想說,是他沒知識,我純粹是為了傳道授業解惑而已。”
“大哥”一聽,更是吃驚不已。
聽聽,這是一個三歲小孩兒會說的話嗎?!
風信搖搖頭,算了,童言無忌。
他轉向大哥,問:“還是在後花園?大哥,你先行一步,我隨後就到。”
大哥邊往外走邊擠眉弄眼地說:“一弟,你可別食言,我們等你。”
見他走遠,風信晃晃碧落交代:“碧落,哥哥知道你異於常人,可有些話當講有些話則是不當講的,你以後可不要像這樣隨心所欲亂說話,幸好今天這人是我大哥,若是換了別人,你少不了要挨頓打。”
碧落無所謂地點點頭,問:“你大哥叫什麼名字?”
“風晴。以後,你也要叫他大哥。”
“風情?嘿嘿,和他挺配,處處留情。”
“不是感情的情,是晴朗的晴。”
風信解釋完,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三歲小孩兒哪裏分得清“情”和“晴”啊,可他剛才那麼自然就說出口,好像明明知道她什麼都懂似的。
碧落吐吐舌頭,笑:“我覺得他叫感情的情比較貼切。”
“人不可貌相!大哥表麵看來玩世不恭,實際上很有作為,深得皇上器重。”
說完這句,風信皺了下眉。他是怎麼了,怎麼盡當著小不點兒的麵說這些?他向來寡言,怎麼在她麵前,什麼有的沒的,一句一句,說起來沒完。
他抱起她往外走:“碧落,你想玩兒,哥哥今天就帶你一起玩兒,唉,有時候想象中很好玩兒的事,其實一點也不好玩兒。”
到達後花園,碧落看到那個人,她才覺得,真的,一點也不好玩兒。
那個人,就是媽咪給她看的畫像中人,東來國的皇帝,蒲皇瑜。
唉,爹地的畫技真好,畫出來的人和真人幾乎分毫不差。
嗚,那朗朗的氣質,真是令人不敢逼視哇。
她下意識地往風信懷裏鑽。
雖然蒲皇瑜沒見過她,可她不想冒險,能回避就盡量回避,以免後患無窮。
風晴招手:“信,坐這邊來。”
那個位置離蒲皇瑜隻有一椅之距,真是太近了,好危險!
等風信坐下,風晴開始向各位介紹:“這位是我大弟,風信,昨天剛行過加冠禮,以後在聚會場合會時有露麵,望各位多多指教。”
碧落掃一眼,在座共有六男五女,看來是個小型才子佳人的聚會。或者,古代相親會?
她忍不住瞟瞟蒲皇瑜,隻見他懶懶地倚在那兒,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聽媽咪講,他登基六七年了仍沒有立後納妃,難不成,他是?
碧落再瞟瞟風晴。哼,她就說嘛,像他那種玩世不恭的浪蕩子哪可能受皇帝器重,如果不是皇帝無能,那就是內有隱情,嘿嘿,此隱情或者就與BL有關。
蒲皇瑜看向風信的時候順帶掃了她一眼,碧落對上他的眼神,心裏“咯登”一聲,後脊梁升起一股涼意。
“晴將軍,這個小女娃是?”
風晴轉向風信:“信,她是你從哪兒撿來的?”
雖然她確實是撿來的,可也不必這麼直白吧!
看那五個女人由原先的疑惑轉成幾不可見的輕視,碧落心裏的火迅速燃燒,脫口而出:“你才是撿來的!”
沒想到,這句話將全場氣氛弄僵,眾人都黑了臉,有的甚至低下頭想裝沒聽見。
不會吧?難道他當真是撿來的?
好一個風晴,仍不生氣,笑嘻嘻地說:“嗬嗬,小氣鬼,真不禁逗!來,讓大哥抱抱。”
碧落連忙摟住風信脖子,全身高度戒備。
哼,雖然她“人齡”小,但她也知道,笑麵虎的屁股也是摸不得的。
風信摟著碧落的胳膊緊一緊,示意她不必擔心。
“大哥,你別逗她了!你還是給我介紹一下場內貴賓吧。”
風晴在場內周旋,當說到“這位是肖臣相的一弟”時,碧落“咯咯”笑出聲。
風晴經她這麼一笑,連忙將“一弟”改為“大弟”,惱火地瞪她一眼。
她衝他吐吐舌頭,做個鬼臉。
風晴回到座位,擰擰她耳朵,低聲威脅道:“小鬼,你要是敢把一弟的事說出去,小心我把你耳朵割了當下酒菜。”
哼,她才不怕他!她看出來了,這大哥也是個好人,嘴巴鋒利,心底柔軟。
那邊的蒲皇瑜問:“一弟,有何典故?”
風晴一聽,打著哈哈:“哈,沒,沒什麼,玩笑之語,不必當真。”
可蒲皇瑜似對玩笑話很當真,完全沒有罷休的意思,風晴無奈地瞪她一眼,然後俯在他耳邊小聲嘀咕。
蒲皇瑜聽完後爆出一聲爽利的大笑,露出一副大快人心的幸災樂禍樣兒。
末了,他含笑看向碧落,問:“你,叫什麼名字?”
碧落心想,我又不是傻子我才不告訴你,嘴上卻甜甜地答:“小女名叫張翠花,今年隻有三歲八。”
聽她這樣答,風信偏轉頭,笑得肩膀一聳一聳。
蒲皇瑜挑挑眉,一臉興味地問:“張翠花?是翠花上酸菜的那個翠花?”
咦,這男人連“翠花,上酸菜”都知道?
碧落剛想讚他一句,又怕露餡,隻得裝出不屑樣:“我家不賣酸菜,隻賣泡菜。”
風晴插嘴:“泡菜?那是什麼東東?”
碧落睜大眼,指著他叫:“咦?!你怎麼也會說什麼東東?”
風晴一臉得意:“這有什麼稀奇!你們小孩子不都迷公主蓮嗎?真想不通,《走失的公主蓮》到底有何神奇之處,竟培養出這麼多兒童粉絲!”
碧落摟著風信的脖子也一臉得意,學著他的口氣道:“這有什麼稀奇!那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公主蓮!”哼哼,那可是她偉大的媽咪。
風信問:“大哥,你有那本書?能否給我看看。”
“怎麼?信,你何時對童話也感了興趣?”
“不是,是碧……”
碧落忙捂住風信的嘴,接下他的話:“嘻嘻,哥哥,你不必看,你若是想聽公主蓮的故事,我可以講給你聽哦。”
風信狐疑地看向碧落,剛才她還說讓他去弄本這書,怎麼一轉眼功夫,她又變卦了?
碧落幹笑兩聲,偷眼瞧瞧蒲皇瑜,還好還好,他仍心不在焉中。
風晴歎:“唉,據說這京城最大的玩偶店‘小熊物語’也是那公主蓮開的,到底這世上有沒有叫淳於蓮的女子,我表示懷疑。”
蒲皇瑜端起茶慢飲一口:“晴,你不必懷疑,確有其人。”
風信一聽,忙問:“淳於蓮?那,皇,黃公子,您見過?”
說著,他看看趴在他肩頭的碧落,碧落忙低下頭玩他散落在耳後的頭發。
既然稱呼他“黃公子”,那他是微服私訪嘍?
蒲皇瑜端著茶杯,臉上浮現淺淡的笑容:“怎麼?信,你也迷上公主蓮了?據我所知,她已嫁人,已是三胞胎的娘。”
“三胞胎?那,除了三胞胎,可有別的子女?”
蒲皇瑜沒料到他這麼問,抬眼看他:“怎麼?信,你以前見過蓮?”
聽他叫媽咪“蓮”,碧落心裏不是滋味。
媽咪啊,你看你造的什麼孽哦!讓她嫁給他,怎麼感覺像要嫁給“叔叔”似的!
碧落掐掐風信,風信答:“沒見過。聽過一些她的事跡,所以有些好奇。”
風晴打岔:“好了,別提公主蓮了,我們隻顧說話,冷落其他嬌客了。來,小妹,給大家彈首曲子,助助興。”
一個白衣女子款步微蓮,走到琴台前衝眾人微微一笑,在看向蒲皇瑜時刻意停頓數秒,蒲皇瑜垂著眼,好似正全神貫注對付杯中的茶。
碧落是樂盲,聽著高山流水般的古典曲子,她的眼皮開始打架。
當她被自己的呼嚕聲驚醒,看到眾人目光全聚攏過來,她羞得無地自容。
風信笑,起身告辭:“對不起,失禮了。翠花困了,我送她回去,你們玩得盡興。”
風晴道:“信,找個丫環抱她回去,你再呆會兒。”
風信推辭:“她認人,還是我親自送她回去,一會兒就回來。”
誰認人了,分明是他也坐不住,竟拿她當擋箭牌。
風晴哪會看不出他打什麼主意,可又不好當麵拆穿,隻得隨他去了。
臨走時,蒲皇瑜淡淡地問:“信,這女娃能否借我幾天?”
有沒有搞錯!就算借用,也該征求她的意見吧,把她當成沒有思想的物品嗎?
她惱火地瞪著那個正看向信的男人,信安撫地看她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黃公子,不知道您借翠花有何用途?翠花雖然年紀小,但很有主見,恐怕您要征求她的意見。”
於是,蒲皇瑜看向她,問:“可以嗎?”
她臭著小臉脆聲答:“不可以!再見!”
嘿,幸好他今天是微服私訪,當著眾人的麵,應該不會為難人吧?
她拍拍風信的肩,催促道:“哥哥,我困了,我們回去覺覺吧。”
蒲皇瑜被拒絕也不以為意,仍淡淡地喝茶。
風晴忍不住勸:“信,你送她回去就馬上過來,大哥有事和你商量。”
風信頭也不回:“如果是商量借用,就不必了。剛才翠花已表態,我不好勉強。”
蒲皇瑜阻止起身的風晴:“晴,不必了。我隨口一說,不必強求。風荷,剛才的曲子不錯,能否再來一曲?”
叫風荷的白衣女子一臉欣喜,繼續撫琴,琴聲歡快如小溪,一如撫琴人歡快的心。
隻是,那個提議再來一曲的人,似乎完全沒聽進去,若有所思,神色縹緲。
碧落伏在風信肩上,到達後花園的圓拱門時,她回頭看了一眼。
她的總體感覺是,蒲皇瑜,表麵看似風平浪靜溫文有禮,實際上卻是個暗波洶湧頗為強勢之人。若是嫁給他天天猜他心思,就算再美若天仙,恐怕也會早早變成明日黃花。她才不要當早衰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