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梨花瘦(下)(成謎)
婉兮再次見到四爺,是在皇上木蘭圍獵的時候,那時已經是秋天了。
因有戍外和整頓軍隊的曆練,胤禎回京裏之後,皇上安排他在兵部任職。木蘭秋彌時,胤禎奉命先行到木蘭駐軍。因是先行隊,不比皇家的排場浩蕩,可也是聲勢壯闊。
皇上的鑾駕這年七月已經到避暑山莊,入秋之後,連日陰雨,到得木蘭已與原定的計劃晚了十天。胤禎沒有接到文書,這日與婉兮騎馬滿山遍裏地漫走,婉兮騎得快,隱入林中。胤禎高聲說:“不要走得太遠。”那小丘上有茂密樹林,常常隱有野獸。她應了一聲,卻是漫不經心。胤禎心裏不放心,正想隨她而去,突看到身後黃幡華蓋自遠處逶迤而來。
前驅的護軍手握長矛已一路快騎上前來盤問他,見是十四爺莫不下馬請安。
胤禎見身後婉兮走得遠了,身影都不見了。胤禎對身後的那日蘇遞了一個眼色,讓他去把婉兮追回來,如今皇上來了,他自然走不開了。
胤禎問護軍:“文書上不是說承德陰雨綿綿,要隔兩日才到麼?”驍騎營統領琮律上前來說:“今年皇上特別高興,一心想早點到木蘭來圍獵,也就早兩天啟程了。”
孔雀雉尾停在胤禎麵前,皇上從華蓋堆砌的禦輿裏出來。木蘭昨晚下過一場秋雨,空氣裏有種泥土的氣息,碧空裏幾絲遊雲,陽光自天上泄下來,極目起伏的遠山像嵌在藍色天邊的畫軸,一切都是那麼愜意。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早走是對的。”他鍾意木蘭勝過京城。
見皇上下了禦輿,隨行的阿哥們都圍攏過來。胤禎報告了木蘭的情況,蒙古各部的王公大都已經到了,也安置妥當了,胤禎說:“兒臣不知皇上今日到來。”皇上見他身後是蒙古名駒,而他一身箭袖騎裝,皇上說:“隻圖自己快活,不讓朕早來不成?”語氣是嬉笑的,眾人都知道皇上開十四爺的玩笑,也都笑了一回。
皇上站在山丘上四下裏一望,問胤禎:“獵了多少?”
胤禎哪裏敢說自己是和婉兮出來溜達的,並不為獵物,她喜歡在這林中與他遊玩,喜歡停在身邊的不怕生人的麋鹿,或是樹枝上顫巍巍停著不知名的大鳥,或是樹根下一隻警惕得豎起耳朵的小兔,這一切都很親近,在朝雲或是晚霞的柔光中,她笑得極美。他愛極了她的笑,而成婚之後,他發現她比從前笑得更多,更開心。這使他也覺得窩心,仿佛因他給了她幸福似的。
隨皇上來木蘭的儀仗非常的龐大,胤禎與皇上說了一會話,後麵的鳳鑾這時才一一抵達。胤禎回頭見那日蘇在百米開外的林間立住,因為皇上在,他不敢貿然過來。胤禎見隻得他一個人,心裏隱隱有些忐忑,對皇上說行宮已經清掃妥當,皇上車馬勞頓,可稍作休息,午後再讓蒙古的王公們去進諫。
眼見皇上入了禦輿,胤禎翻身上馬,那日蘇也騎馬向這邊過來。胤禎倒不等他開口,問:“那日蘇,福晉呢?”他說得也並不大聲,隻時早間空氣澄清,皇上正踏上禦輿的腳又收了回來,回頭來一望。聽得那日蘇與胤禎在遠處說:“……不見……馬停在……”
皇上對琮律說:“問問什麼事兒?”
胤禎聽到那日蘇這樣一說,眉頭一皺,要去看個究竟。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嬌笑:“我抓住了……胤禎……胤禎……嗬嗬……我抓住了它了……嗬嗬……”胤禎鬆了一口氣,與那日蘇相視一笑,策馬向聲音傳來方向奔去。才轉得幾步,果然一個人兒懷裏抱著一個小東西向自己跑來,胤禎一策馬迎了上去。
婉兮停了下來,撫著懷裏的小動作,馬蹄漸進,她揚頭一笑。胤禎伸手一掠,拂過她腰側,將她穩穩帶上馬來,婉兮因十分信任他,一點也不害怕。胤禎這才掉轉馬頭,回到那日蘇身在的正路上去。他一低頭,這才看到她懷中的兔子,白色的絨毛,紅色眼睛,在她手裏托著喘氣。
胤禎說:“不是說過沒有我在,不要隨便下馬的麼?”婉兮對著他微微一笑,自知理虧,也不嘴硬,隻是對著他笑,光是這樣他就有點招架不住。
見皇上的儀隊還沒有走,胤禎微微一愣,婉兮在馬上見得有大隊人馬,正覺得好奇,迎上皇上的目光,婉兮下了馬,給皇上請安。
皇上說:“免了。”他頓了頓又說:“身為福晉,那有直稱丈夫名諱的規矩。”胤禎雖然平常也說她直呼他的名字沒大沒小的,可是那是玩笑話,是夫妻間的親密拌嘴,他樂在其中。
如今聽皇上這麼一說,忙要給婉兮爭辯說是自己準的。
皇上對婉兮說:“朕聽禦醫院說,你的身子不大好,這樣跑來跑去成何體統。”其實皇上想說婉兮與胤禎成婚已有大半年,後嗣之事卻一直不見有動靜,礙於這是後妃幹涉的事情,皇上不好直說。
前段日子九阿哥說要娶小妾,這種事情隻需上報給內務府,隻是有一日皇上聽德妃說起來,那小妾因懷了九阿哥的骨肉這才要娶進門來的。原想著胤禎終於成婚了,也有抱個孫子什麼的,如今過了大半年,也不見消息,德妃倒有些急了,想給胤禎也說門側福晉,她是看著鑲平王的小郡主越看越覺得可人兒,非要做婆媳才甘心似的。
皇上原覺得這種事情由著胤禎自己去辦好了,可今天見他如此袒護婉兮,隻被她吃得死死的。覺得他是自己的兒子,又是皇子,仿佛受了莫大的氣,非要給婉兮一點顏色不可,言語間難免有些強硬。
婉兮瞥了眼胤禎,隻得回應皇上說:“是,臣媳知錯了。”她何曾這樣乖巧,那一眼盡是,我是因你才低聲下氣說“是”的,胤禎微微一笑,暗暗握了她的手,哪知這樣眉來眼去,皇上更是有氣,揮手上了禦輿,命胤禎隨他去行宮。
皇上來了木蘭,仿佛有人管束,失了些自由。婉兮也不能再騎馬,以免一不小心遇到皇上,又是一頓數落。她隻得整日在行宮裏與其其格逗弄那日在林間抓到的兔子,喂它喝馬奶,竟吃得比一般的丫鬟婆子吃得都好。
這日婉兮與其其格在行宮附近的山坳裏散步,那日蘇跟在後麵。上次,圍場附近的遊牧民來圍場裏行獵,被婉兮與胤禎遊玩時遇到,出了小小的意外。之後婉兮出行,胤禎就讓那日蘇跟著。
婉兮懷裏抱了那隻小兔子,因為覺得它獨獨的一隻兔子太孤單,決定把它放回小樹林去。婉兮走在前麵,突然看到一隻小鹿子在林中一閃而去。婉兮伸手一指,回頭說:“你們看……”她一回頭,方才覺得有點唐突,其其格跟那日蘇原本撞在一起的眼神,被她這麼一吼就跳開了。
婉兮心是一笑,小兔子從懷中跳了出去。婉兮“啊”了一聲,讓那日蘇去追它回來。那日蘇有點為難,說:“主子不是想放它走麼?”追它做什麼?
婉兮愣了一愣,揚頭說:“我現在還不想放,你快去追回來。”
那日蘇隻得無奈地說:“知道了。”初時覺得這位福晉應是知書達理不會使小性子的人,如今跟得久了,發現婉兮有時亦刁蠻得無理。
其其格算不上是婉兮見過最漂亮的女子,大約是在書香世家成長的關係,舉手投足自有大家風範。當下她站在迎風的路口,微風吹起她的裙角,也算是一位美人。她收回望著那日蘇遠去的目光,這才發現婉兮正打量著她。其其格麵上一紅,忙低下了頭。
婉兮上前說:“其其格,你跟著我也有好幾個月了。當日把你從刑部帶走的時候,我答應你爹會好好照顧你,你也過了及笄,總管前些日子問起我這件事。其其格,你可有鍾意的人?”
其其格沒想到她會和她說這些,仿佛是問她自己的意思。大約舊式的家族婚姻總是由父母做主,其其格懵懂地說:“全憑福晉做主。”
婉兮微微一笑:“西門府裏長事的兒子我見過,人品是一流的,你意下如何?”
其其格臉色微微一變,卻很賢淑地說:“謝……謝福晉。”
她這樣一說,婉兮倒有點失望了,婉兮說:“我原以為你比較鍾意那日蘇。”
其其格忙為自己辯解說:“沒有的事。”
婉兮說:“這樣啊,我原想幫你問問那日蘇的心上人是誰,來看倒是我一廂情願了。”
其其格喃喃問:“那日蘇有心上人了?”
婉兮說:“對啊,你不知道麼,也對,你才來沒多久,自然不比我知道他的事知道得多。”其其格沒有說話。婉兮說:“怎麼,你真的不想知道?”
其其格說:“福晉,我命是你救的,這一生沒有什麼好回報的。對那日蘇也是一樣的。”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婉兮不高興她這樣說:“難道你以為當日救你,是因為貪圖有一日你會回報我什麼嗎?”婉兮直直地望著其其格,又說:“你是不是在暗中在調查四爺?”
仿佛說到心中秘密,其其格聽她這麼一問猛然抬頭。
婉兮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恨四爺,還是恨皇上?其實四爺他倒救了你一命,這樣的事情,恨想必也總是有一些,其其格,我希望你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其其格說:“可是……”可是什麼?可是當日在昏暗的大牢裏,大姐抽泣地對她說過話,她忘不掉。那種種絕望而又無奈的心情,旁人又怎麼可以理解。
婉兮說:“其其格,不要調查你爹的事情,和那日蘇平淡地過日子不好麼?”因為她並不是她啊,她可曾站在她的立場來想過這些事情,家人一夜之間都沒有人了。那些人抄家的人闖進來的時候,仿佛天空打了一記響雷,黑暗中四分五裂。
其其格整個人都懵了,剛才是什麼聲音?!“砰”的一聲,四周的鳥撲翅亂飛。
婉兮聽過這種聲音的,這是槍聲!很快,那聲音又響起來。婉兮更確定了,這是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