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上命人將四爺押解,但木蘭不比京城,行宮內又住著皇室家眷,不便押人,因此護軍營的人將太子和四爺關在遠離中軍帳的一處小帳之內。皇上沒有禁探視權,十三阿哥當夜就進入小帳看四爺。
四爺的心腹大臣有好幾位隨君入了木蘭,礙於形勢不便明目張膽去看四爺,十三阿哥帶了口信過來,眾人商議,由十三阿哥明日上奏給皇上為四爺說情,隻要應者眾多皇上總會多加考慮,再說戶口銀子的調撥事務,太子實有權調用,這也不能全怪罪在四爺頭上。
十三阿哥如此這般給四爺說了一番,四爺微一沉吟,對十三阿哥說:“此事你們都不可再出麵了。”
十三阿哥說:“四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死活我們都不過問了。你今兒不是沒見到皇上對太子的態度,幾年前廢太子時尚有憐子之情,如今太子做得這樣決絕,我看皇上心意已定,太子這次隻怕凶多吉少,儲君之位是保不住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還是未知數。”
四爺說:“正因為如此,現下你們不可再出麵,時機尚未到來。”
十三阿哥急著:“四哥這是說什麼話,什麼時機,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心情不好,給個斬立決,到時候我們怎麼救你出來。”
十三阿哥不聽四爺的勸告,第二日果然上奏給皇上,為四爺說情。他還未說話,皇上在禦台之上,將杯子重重摔在地上,厲聲說:“誰敢再提這件事,猶如此杯。”果然和四爺預料的絲毫不差。
十三阿哥隻得緘默。如今也沒有顏麵去見四爺,整日與眾人商議如何將四爺救出來。這日早間有個小軍曹進了十三阿哥的軍帳,哨了四爺的口信來,說是四爺嫌中軍煮的飯菜不好,讓十三阿哥今晚帶尾蛇去吃蛇羹。十三阿哥半天沒有會意過來,心想,四哥最不講究這些的,怎麼突然說起要吃蛇羹來。
十三阿哥與四爺最貼心,當下聽到是四爺吩咐的,忙到行宮內務府裏去要了一條小蛇。他剛進行宮的膳房,一位小宮女正端了一碗蛇羹出來。
十三阿哥停下來盤問:“這是誰要的?”他用湯匙在湯裏攪了攪,湯裏隻有一些小白粒,像是百合。
小宮女說:“是十四爺吩咐的,給十四福晉的。”十三阿哥聽說了十四福晉的身子總是時好時壞的。
十三阿哥說:“怎麼隻有湯?”
小宮女說:“十四福晉隻喝湯,十四爺讓人去了肉。”
十三阿哥點了點頭,問道:“還有嗎?”
小宮裏正要回答,見膳房的總管公公出來,小宮女便退出來。
這小宮女到了東邊一個三進的小院,看到其其格在門外指揮人打掃,小宮女迎上去叫了聲姐姐。其其格見是內務府送湯的人,接過來打發人讓她回去,自己把湯端到婉兮的房間去,婉兮還在睡覺,聽到響動叫了其其格的名字,其其格把藥放在圓桌上,說:“福晉醒了?今早爺出門的時候,特意吩咐讓不讓人進來打擾,讓福晉多睡一會。”
其其格一麵說著一麵把帳子掛了起來,婉兮聽她這麼一說,麵上一紅,不由得咳嗽了一聲。其其格指著桌上說:“內務府把湯送過來了。”
婉兮伸手在鼻尖一擋問道:“又是什麼藥?”
其其格說:“是蛇羹。”見婉兮眉頭一皺,忙說:“福晉不愛吃藥,湯總要喝吧。這可不苦,也虧得十四爺想出這法子。”
婉兮想說我本來就沒病,又怕引來其其格一番高談闊論。其其格要為婉兮更衣,婉兮說:“我自己來吧,你先下去忙吧。”
其其格臨走前又囉嗦一句:“那福晉不要忘了桌上那碗羹。”
婉兮披了一件單衣下了床,指尖握住湯匙在碗裏一攪,湊到嘴邊聞蛇羹的味道透出來,婉兮忙坐直起來,實在是吃不下去。她抿了一下嘴,眼睛向室內高幾上那盆蘭花掃了一眼,她眼裏一轉,走過去,將那蛇羹倒在蘭花根上。
其其格後來進來的時候,碗已經空了。婉兮著了旗裝,正在梳妝。其其格問:“福晉今天要出去嗎?”看樣子倒不像是去圍場。
婉兮透過鏡子,說:“嗯,就是上次那幾個洋人……”婉兮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猛然間,隻覺得胸口一陣緊縮,透不過氣來,婉兮用左緊緊拽住胸口,身子順著鏡妝滑下去。
其其格大驚,跑過去將她扶住,隻見婉兮在大口喘氣。婉兮雖然時常會覺得身子不適,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口鼻似被人捂住,好像下一刻就不能呼吸一樣。隻消一刻,婉兮的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滴滾落下來,她的意識倒是清楚的,心裏一個勁地想,因為她改變了這曆史,這就是老天給她的懲罰?
人家說彌留之際會想起人生所經曆的種種往事,婉兮這個時候倒是什麼也想不起來,隻是一個勁地叫胤禎的名字。她的手還壓在心窩處,指尖用力到泛白。其其格嚇壞了,扶住她大聲對著門外說:“來人啊,快來人啊。”
婉兮後來昏了過去,等到她迷迷糊糊醒來,隻覺得手正被人握著。她先聽到其其格的聲音,有點哭腔地說:“先前還是好好的,內務府送來的羹也喝了,後來就……嗚嗚……福晉一直叫著十四的名字……嗚嗚……可見是痛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