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還似昔年殘夢(2 / 3)

李以鼎眉頭一皺,跟著上了畫舫。

這畫舫是假的,以石料雕琢了江南畫舫的頭尾,立在什刹海,另有一番江南風味。可這畢竟是京城,畫舫裏麵依然依著北京城裏的氣派,迎門外一張大理石嵌水墨山水的屏風。多寶格隔著的裏間,傳來琴聲錚錚。

李以鼎走了進去,先是見著幾個歌舞伎,而靠南一麵大理石圓桌正零落地坐著便裝的朝中官員。胤禎坐在北上,正自顧著喝酒,也沒見抬頭。聽到眾人站起來迎李以鼎,也隻是挑起眉來一瞧。

李以鼎落了坐,這歌舞曲結束,眾人拍手稱好,歌伎退下去。這次做東道的霍大人站起來說:“思思,你留下來。”那個被叫著思思的女子側著腰行了一個禮,被霍大人拉著坐到胤禎身邊去。胤禎玩著手裏的青花小杯,醉眼向霍大人掃了一眼,並沒有說話。

霍大人說:“還愣著幹什麼,思思,還不倒酒。”

思思端起酒來,胤禎一個遲疑,將酒杯放在桌上。霍大人舉杯說:“願我大清昌盛,永世不衰。”

胤禎一撐桌子,站起來說:“說得好,永世不衰,值得喝一杯。”他揚頭一幹而盡,一滴酒順著他的下唇滴落,胤禎抹了嘴角。

思思在旁斟酒,霍大人說:“如此良宵……”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胤禎又接道:“如此良宵,值得喝一杯。”他手一舉,眾人莫不站起來,又陪飲了一杯。

這晚如此兩三次,畫航的存酒去了大半,霍大人不勝酒力,早伏在案頭,可是胤禎還清醒得很。

思思上來斟酒,思思原以為他極為難處,如今喝了大半夜的酒,並不見他排斥自己,便放膽半撒嬌地說:“十四爺,別喝了。”

胤禎自然是當沒有聽到,對問坐在對麵難得和他一樣清醒的李以鼎問道:“要不要喝一杯?”李以鼎搖了搖頭,胤禎嘴角泛起一個邪氣的笑來,又一飲而盡。“旁人都說我千杯不醉,李以鼎,你說我會醉麼?”他問道。

“你醉了。”李以鼎說。

胤禎擺了擺手說:“我沒醉。”

思思又勸道:“十四爺,別喝了。”

胤禎偏頭問她:“你是誰啊?”胤禎伸出手想推開她,那手突然停在空中,凝神看著她,伸手卷起思思的發線,仿佛入迷。思思嬌聲去奪他手中的青花小杯,胤禎身子一側,不讓她碰到他,回神說:“你出去。”

思思輕輕拉了他的衣襟:“十四爺?”

胤禎便不耐煩地吼道:“我叫你出去!”青花小杯從手裏擲出去,碎在大理石的桌麵。思思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畫舫外那些護衛聞聲進來,李以鼎說:“把她帶下去。”

胤禎頹然坐在方才的椅子上,用手揉著眉心。

李以鼎站起來,平靜地說:“我讓十四福晉來接你吧。”

胤禎並未全醉,說:“那日蘇就在外麵。”

微風吹起的窗簾,那岸邊果有幾輛馬車。李以鼎命人扶胤禎出來,回頭對那日蘇說:“十四爺是醉了,回頭讓十四福晉命人煮些解酒湯。那日蘇坐在馬車前麵,眉頭打了一個結,好在夜裏李以鼎看不到。可李以鼎何等精明,見那日蘇無回應,嚴厲地問:“怎麼了?”那日蘇心虛,低下頭不敢說話。倒是胤禎在馬車裏聽得七七八八,帶著酒意說:“走吧。”

那日蘇得了令正催馬揚鞭,李以鼎一伸手奪過他手上的馬韁,手撐著馬車架,一借力,躍坐到那日蘇身邊去。“順路,借道一段。”李以鼎對著前方,卻是說給胤禎聽的。這一會功夫,胤禎在馬車內已睡得昏昏沉沉,其實酒倒不會讓他醉,連他自己也明白。隻是無酒,他不能這樣睡去。

馬車顛簸一路也沒有將他吵醒。一行人停在十四阿哥府外時,正紅朱門已經下了匙。偏門裏聽到動靜出來幾個執事,見是十四爺醉了,一層一層向裏麵傳去。朱門已經下鑰了,總管領著幾個丫鬟從偏角門裏出來。

李以鼎來十四阿哥府裏的時間較多,知道他與婉兮一直住在西廂,這晚見總管安排人扶著胤禎到東偏院的書房,李以鼎四下一望,問道:“福晉呢?”那些個丫鬟婆子進進出出,低頭佯裝沒有聽到。

李以鼎傳了那日蘇來問話,那日蘇生硬地說:“不知道。”李以鼎越發覺得事有蹊蹺,見胤禎睡得沉了,他心下一橫向後院西廂而去。西廂黑漆漆的一片。雖是夜裏,李以鼎覺得這十四阿哥府裏未免太冷清了。

李以鼎推門而入,隻見冰冷的月色照在地上,室內香鼎冰冷,竟是多日不住人的樣子。李以鼎走得快,那日蘇這會才小跑著跟上來,李以鼎厲聲問道:“福晉呢?”

那日蘇依然還是那句話:“不知道。”李以鼎心裏倒是透亮,立馬召來幾個丫鬟婆子來問話。

沉靜的西廂一下子又熱鬧了起來,李以鼎坐在太師椅上,表情嚴肅得讓人敬畏。底下站了一室子人,卻是鴉雀無聲,所有人的人都不知道福晉的去向,就這麼耗著。有幾個丫環來遲了,推推嚷嚷不敢進來。李以鼎斷斷續續聽到:“……不敢……有光……”李以鼎“刷”地收了他的折扇:“誰在外麵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