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平行線……(1 / 3)

猗蘭,你和紫芝,要好好的啊……

不知道為什麼,衝下懸崖那一刻,他聽到巫月雅的聲音。

急診室的門在麵前合上,猗蘭操轉身背靠著牆,慢慢滑坐在地,大腦一片空白,所有氣力分崩離析,他看著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顫抖,原來不知所措是這種感覺。他自嘲地笑了笑,緊緊地握成拳,仿佛那樣可以聚攏一點希望。

猗蘭,你懂得愛情嗎?愛情是一種平等,是燕雀和鴻鵠之間,不可能出現的東西。

我們是不應該有任何交集的兩條平行線。

柳如蘇衝出電梯,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猗蘭,情況怎麼樣?”連問幾遍猗蘭操都毫無反應,柳如蘇揪住他領子,“看著我!情況怎麼樣?是不知道,還是——”

她不敢說出口。

猗蘭操回頭看一眼急診室上方亮著的燈,柳如蘇順著望去,頓時明白還沒有結果,多少鬆了口氣,下意識要坐在他旁邊,在碰到冰冷的地麵時反應了過來,“起來,去那邊的椅子坐。”

猗蘭操由著她拉起身,移到對麵的長椅上,很長時間不發一語,柳如蘇心裏縱然也是怕得要死,但還不至於到失魂落魄的程度,遲疑片刻,打起精神篤定地說:“不會有事的,我相信不會有事的。”她的聲音低下去,語氣虔誠地念誦著,“老天保佑,一定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我不愛她……”猗蘭操忽然喃喃自語,語氣平直,散碎節奏夾雜在柳如蘇自我催眠般的囈語中,低不可聞,然而柳如蘇還是停下來,愕然地望向他。

“我不愛她……”猗蘭操又說了一遍,“那不是愛情,我們不應該認識,不應該在一起,她看著我的時候我不應該注意她,不該覺得她就是我在找的那個人,更不該走過去……”他深深吸了口氣,“我不該對她說,不管你信不信,我這一世的女人隻有你一個。”

柳如蘇驚怔地看著他抬起手壓在眼睛上,淚水從空隙中靜靜地流下。

“我早就該發現,六年前就該發現的,她不是桓紫芝,她一點都不像紫芝……為什麼,我明明知道,卻為什麼不肯清醒,不肯離開她來找你,不肯回到這個宿命裏來。我已經累了,早就累了,我還以為這一次終於可以結束,我不用再追逐你的輪回……”他扯動唇角,微微地笑,“原來我又犯了一個錯誤。”

柳如蘇怔怔對著前方,腦海中閃過巫月雅對她說起的那個故事,人類女子,魔物,南齊,她一直以為是借喻的那個故事,眼前浮現猗蘭操在崖邊迅疾無倫的動作,種種件件,一顆心髒如沉冰海,原來被愛竟不是偶然。

她笑了笑,“你還真是個傻瓜,明明那麼愛人家,還不承認。”

猗蘭操輕輕一震。

柳如蘇正握著他的手,所以,她感覺得到。

“找到桓紫芝,並且愛上她,是一個你要自己必須去執行的編碼。可是你知道嗎,愛情是一種意外,你沒想到會遇上那個人,不管你有沒有準備好,是不是打算接受,你遇到了,隻有無可救藥地淪陷,這就是我看到你時,心裏的想法。”柳如蘇把他的手握得更緊,然後輕輕放開,“對我來說,你是愛情,對你來說,我卻不是。”

猗蘭操茫然看著被她放開的手,柳如蘇忽然緊緊抱住他,“放心吧,月雅一定沒事的。”

六個多小時,化作一秒一秒流去。

夢中她一直重複著從高處墜落的過程,巫月雅揪起眉頭,雖然知道這是夢,可就是醒不過來,不過,會做夢,那代表自己還活著吧?隻是這樣的夢未免也太殘酷了,終於,不知多少次又聽見骨頭斷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時,巫月雅忍無可忍地奮力一掙,強行睜開眼睛。

“嗚……啊,痛……”碎不成調的呻吟從嘴角發出,她這才發現嘴上貼著膠布,一根管子插在喉嚨裏。

“醫生!醫生——”一陣兵荒馬亂,最響那個好像是爸爸的聲音……

“別動。”一隻手貼著臉頰,聲音也好溫柔。

“猗蘭……”巫月雅其實是嚇到了,剛剛緩過來,“嗚……好痛。”

猗蘭操彎下腰,把她大致檢查了一遍:“哪裏?”

哪裏都痛,巫月雅遲疑著,試圖找出最疼的部位。

幾秒鍾後,她想起來,應該關心的好像不是這個,“柳如蘇沒事了嗎?”

“哪裏痛?”

“你接住她了吧?”

“你不是說痛嗎,到底是哪裏啊?”

“難道,她也……掉下去了?”對於猗蘭操不願意直麵自己的問題,巫月雅的理解是,柳如蘇沒有逃過這一劫,怎麼這樣,這才幾天?自己豁出命去都沒救到嗎?“猗蘭……啊啊……”她是不是掉在地上後又被石頭砸了?怎麼痛得連呻吟的力氣都不夠?

“不要說話,傷到肺了。”猗蘭操嘴唇貼在她耳邊,輕輕開口,“還有腦震蕩,另外腿也斷了,手腕手肘粉碎性骨折,要半年才能好呢。”

“柳……”巫月雅正在思索著該怎麼安慰他柳如蘇的事,朦朦朧朧地好像看到柳如蘇有快步走進病房,趴在床邊微微地對她笑——這是怎麼回事?

啊,原來沒事啊,兩個都沒事,太好了……終於放下心,又昏昏沉沉起來,“猗蘭……”迷迷糊糊地囈語。

“嗯。”

“跟紫芝……要好好的……”

猗蘭操靜默了半晌,微微挑眉,“傻瓜。”不過,巫月雅肯定已經聽不見了。

聽護士和醫生說,大概有半個月,她都是這樣醒幾分鍾,睡好幾天。

會嗎?有睡那麼久啊……她記得每次醒過來,眼睛都還沒睜開,就能感覺到猗蘭的手指,輕輕地觸碰她的臉頰。

幹燥的、溫暖的手指,像春天的柳絮似的,擦過臉頰。猗蘭啊猗蘭,不要因為我在生病就對我這麼好,人都有依賴心理,會舍不得的。

猗蘭操發現巫月雅的眼神有點可憐兮兮。

“怎麼了,這麼看我?”

“沒有。”巫月雅費力地搖搖頭,“如蘇呢?”

“她去給你買DVD。”

“她是不是還會有危險?你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吧?樊青呢,抓到了嗎?”畢竟柳如蘇是她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巫月雅發現自己開始無比重視她的安危。

“囉嗦。”猗蘭操從微波爐裏取出熱湯,勺子玎玲當啷地攪拌著走過來。

“我自己——”

“你乖乖的啦,張嘴。”

這句話好熟,以前在哪裏聽過?震蕩過後,腦袋就是不好使,回憶都跟糨糊似的,巫月雅下意識張開嘴。

喂到一半,三個室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哇!恢複得好快呀!”最前麵的衛天澤麵露驚訝之色,“上次看到還擔心會不會救不過來呢。”

“喔,你們來了……”她們來過?她大概在睡覺不知道吧……巫月雅糊裏糊塗地又喝了一口湯,突然想起猗蘭這種舉動太過親密,傳得風言風語就不好了,連忙解釋:“不要誤會,我跟他沒什麼的!”

衛天澤無所適從地看了猗蘭操一眼又看回她,“你不會是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麼?”

“孔猗他——”衛天澤及時住嘴,朝瞪向自己的猗蘭操訕笑一下,她決定暫時隱瞞這家夥在月雅床邊上哭著表白的事情,留到需要的時候再借以要挾。

“什麼呀?”看樣子不僅衛天澤知道,巫月雅又懵懵懂懂地轉向蒙瑋發問。

“嗯,就是孔猗和柳如蘇已經正式分手的事情呀,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吧。”可惜,蒙瑋沒有衛天澤那份圓滑,也不畏懼猗蘭操的視線,於是,全說了。

“哦……什麼?”巫月雅反應過來後的一聲大叫,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噓——”猗蘭操豎起手指擋在自己唇上,然後平移過去壓著巫月雅的嘴,他雖然在微笑,可是巫月雅覺得無比詭異。

“為什麼啊?”她不解,她惶惑,她還有點生氣,要是一分鍾之內她得不到答案,她就要靠行動來取得!

猗蘭操回頭看著那三位室友小姐,尺度恰到好處的笑容,即使再遲鈍的蒙瑋都感覺到了其中的含義。

“我們出去晃一圈兒再來。”王天澤拉著蒙瑋和歐陽笑笑後退幾步,消失在門外。

“你和她分手?你和柳如蘇分手?”巫月雅真想倒在床上,說不定這又是個夢,“你別告訴我,因為一百天過去了,她沒有死,所以,她也不是桓紫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