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春風重到人不見(2 / 3)

禮畢之後,胤禎私下低聲與德妃說:“皇額娘今兒這衫真好看。”

討她歡心,德妃說:“你眼裏還有我麼,聽我的話,早該娶了七福。”這七福,是鑲平王的小女兒的名字。

胤禎心裏不樂意,想到今日大婚,倒沉默不語。好在喜婆說:“送新人入洞房。”胤禎便拉著婉兮回了後院,這大婚一日對於新娘來說,就完了。可新郎還要出來宴客,直到晚上客散。

胤禎送她進房,倒被喜婆催著離開了。

大婚的洞房在東廂,院裏各牆都飾了紅漆,一進門,兩盞雙喜宮燈。又正對著一扇木壁,也是上了紅漆,貼上金字雙喜,壁下是妝台與罩燈,皆是一團喜氣。西北角有喜床,帳子和被子,貢品織繡,全是紅色底,繡上百色花卉,鮮豔奪目。

木壁下的桌上也放著糕點拚盤,備以晚間吉時新郎與新娘行交杯之禮。

前廳裏極熱鬧,一直鬧騰到晚間去。

喜婆等著胤禎歸來與新娘喝合巹酒,亦不敢離開,隻垂手站在一旁。婉兮等了一會,因辰時是早起,到了二更天見胤禎還不見人影,有些困了,讓喜婆下去,自己要更衣就寢。那喜婆忙說:“使不得,使不得。”婉兮微微一笑,也不解釋,隻讓她下去。她如今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晉,偌大一片園子,她是女主人。喜婆亦不敢拂她的意,隻得出來,卻又不敢走開,在門外候著十四爺。

胤禎喝得醉醺醺地由新總管的兒子那日蘇扶著回來的,他心裏痛快,喝得臉上一片通紅。喜婆說福晉睡下了。十四阿哥娶福晉這事在京裏傳得沸沸揚揚,那日蘇也聽說了一些。流傳到市井裏,這上演的是一場麻雀變鳳凰的美夢——這福晉原是來曆不明的狐媚女子,仗著長得有幾分姿色,得了十四爺的歡心,拚著不要爵位,也要娶到這個女子。唱戲似的。

那日蘇躊躇了一下,心裏一想,雖然是嫡福晉,今日才嫁過來,又是大婚這樣的日子,她這是拿喬、是逾越,也該知個分寸。喜娘亦是沉著臉,等著胤禎發脾氣呢。胤禎輕描淡寫地說:“她累了吧。”胤禎遣開了喜婆和那日蘇,這才推門進來。

桌上燃著一雙喜燭,婉兮果然是睡下來。他正要關門,庭外傳來幾個阿哥的聲音,是要來鬧洞房的,卻見屋子裏暗暗的,胤禎說:“睡下了。”

九阿哥嗬嗬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是你想睡了吧。”幾個阿哥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婉兮本是極困的,這樣笑聲又把她驚醒了,聽到胤禎在外麵與人說話,過了一會,他方才進來。

一關門才發現,好像自己當真是喝多了點,周身全是酒氣。

婉兮迷迷糊糊說:“散了?”

胤禎見她醒了,坐在床沿邊,有點責備說:“怎麼先睡了?”他拉她起來喝合巹酒,婉兮向來不重注禮教的,覺得這種事可有可無,便推托說都睡下來。她眉頭一皺,有些女兒的嬌氣,胤禎心裏就酥了一半,不逼她,順著她身旁躺下來。

婉兮覺得後頸裏熱呼呼的,他的手在她身上遊移,她還有點不習慣旁人的碰觸,微微含著肩叫一聲:“胤禎。”要他停下來的意思,胤禎隻迷糊應了一聲,熱氣還噴灑在她的後頸。

婉兮的身子被他扳過來了,婉兮問:“你喝酒了?”

廢話呢,胤禎說:“我沒有醉。”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額頭與她不過一公分的距離,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她微微一退,他吻在她的嘴角。婉兮這時方說:“我們起來喝合巹酒吧。”

胤禎說:“明天再喝。”這話完全是婉兮猜出來的,他的唇抵在她的唇上,隻是“嗡嗡”地說著話。

這事原本也在意料之中的,可婉兮沒由得覺得全身都熱,她掙紮著半撐起身子說:“現在喝。”那話還沒有說完,她一驚。卻被胤禎拉回躺著,原本她在裏麵,他在外麵,他這一拉,倒是壓著她在身下。這姿勢更曖昧了。婉兮都熱到臉上去了。

胤禎說:“你害羞啊。”他現在醉了,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婉兮忙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要說。胤禎眼裏含著笑,覆上她捂著自己嘴的手,他壓下去,吻在她的掌心。

手心是熱氣,全身都是熱氣,連他的眼裏都是熱氣。

燈火一個明滅,一室昏暗。

……

大婚的第二日,禮節上是要回宮向皇上與德妃請安。胤禎見婉兮睡得極熟,可再不忍心,宮裏來的轎子馬上就要到府門了。婉兮從睡夢中被人叫醒,還有點不辯地點,抬頭見紅色百花帳子,方才有點清醒過來,揚起頭,這才發現門邊那兩盞宮燈的流蘇亦也是紅色的,昨兒個卻沒有發現呢。那木壁做了屏風攔住外屋裏的婢女。

胤禎見她發神,拿了衣服來給她穿,婉兮伸手進去,胤禎說:“站起來。”她從床上跪起來,長發被壓在衣服裏麵,胤禎為她挑了出來。聽到外麵昨天那個喜婆問:“十四爺,時辰要到了。”婉兮吐了吐舌頭,要穿鞋去梳頭。胤禎站在床前,摟了她的腰,偷了一記香。

婉兮無聲瞪了他一眼。胤禎知她不敢說話,又要俯身再香了她一回,婉兮格格地笑,穿了鞋跑出來,讓他抓不著她。胤禎從木壁屏風後走了出來,卻是一本正經,咳嗽了一聲讓那婆子安排人給她梳妝。

婉兮已是樂不可支,原來成婚之後,也不壞啊。她從鏡裏偷偷望了一眼他離去前的背影。

她這日梳妝完畢,胤禎已在府門等她上車,她依然要穿盆底鞋,她走得不穩。府門前有三級石階,她差點滑倒,幸好胤禎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她一抬頭,卻見他臉色大變。

婉兮方要問緣由,卻聽胤禎大怒,對隨她出來的丫鬟婆子厲聲問道:“妝是誰著的?”她這日畫了花鈿妝,她根本沒有注意,自己眉間有一道花鈿。

有了花鈿的婉兮更像已逝去的翠翹。婉兮坐在鏡前,讓人為她重新描眉,心裏恨恨地想。所以他才突然勃然大怒?她剛才是嚇著了,才沒有出聲,一聲沒有出聲,直到她坐下來,她細細一想,可是越想越生氣,他把她當成什麼了啊。

婉兮霍地站了起來,胭脂還拿在婢女的手中,婉兮說:“我不進宮了。”卻是平靜又帶些不可逆轉的決定。胤禎進來說:“我不是衝你發脾氣的,你知道的。”婉兮說:“我身子不舒服。”這分明是借口,再蹩腳的借口也比這個好。胤禎說:“今天必須去。”他從前倒沒有這樣命令的語氣與她說過話,她剛才還想嫁給他不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