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2 / 3)

“萊萊亞小姐……”

安達突然的叫喊令已走出溫室的李李翔回過頭,隻要離稍遠,人影在他的眼中隻是模糊一片,因此他隻能聽到安達努力的聲音。

“請,這次請不要再離開少爺,好嗎?”

終於又見到她了。

一定是上天給予他的補償吧,銀河係光有人類居住的星球就有幾百個,而在這些星球上又住有數以億計的人,在這如星子般繁多的人類之間,他竟還能再見到萊萊亞,一定是天意。

萊萊亞就住在隔壁,隻要想見她,不需要再憑借記憶,隻要走過去推開門便可以。

在房間裏,並沒有任何人伺候著,朱利安·德·艾姆帕森自己穿著白色宮衣細細思忖著。

紫月宮是天堂宮西南方位最小和偏遠寂靜的宮室,是他初入皇室時所住的宮殿。即使登基時,他也未采納宮臣的建議而搬到以前父王所住的天和宮,原因不過是因為他討厭瑣碎的事情而已。

天堂宮比他曾住過的舍雲宮不知大了幾倍,光宮室就有三千多間,他在宮裏住了兩三年也未看遍天堂宮的全貌,也是他本身不喜歡亂逛亂看的原因。熟悉的地方就隻有銀月宮和天堂宮東區辦公的羅摩衍那宮而已。

別說別人,就連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就隻是一個人的居所,有時候辦公累了,朝窗外看,綠草如茵,樹影婆娑,就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但是若讓他像父親那樣熱衷於整日邀請達宮貴人到宮內開舞會那更不可能,用錢財堆積出的熱鬧隻是假象而已,等曲盡人散,人隻會變得更為空虛,他想要的熱鬧是呆在一起開開心心、分開時仍舊會快樂充實——就像在舍雲宮一樣,那個人所在的舍雲宮,對了,她現在住在天堂宮,真令人期待呢……

“陛下,官員已在羅摩衍那等候多時了。”

輕巧地推門進來的是年齡與朱利安相仿的年輕人,褐發黑眸,淺褐色的肌膚,身著黑色的護衛服,立領上的白線和青線混繡的領章表明他的官階,冷峻無表情的臉卻在看向陛下時微微失了神。陛下竟在……笑……

即使隻是唇角微扯出弧度,但依舊灩瀲得讓人不可逼視。

“哦,是青嵐啊,我這就去。”

扯了扯袖口,朱利安走出房間順便瞄了隔壁一眼才向羅摩衍那宮走去,而青嵐卻像還未反應過來地微怔著。

從陛下三年前入宮以來他從未見他笑過,而現在他卻笑了……是因為……那個……男人嗎?

“艾姆帕森陛下,三天前關閉安全與合作組織大樓找尋恐怖炸彈最後卻證明是一場虛驚,而向交通部和航空部下達令所有動能車輛即時停駛和太空船停飛的命令至今還未向民眾作解釋,這幾件事使我們萊依克帝國的形象受損嚴重呢。”

在朱利安辦公的書房中,散散落落地坐了六七個年輕人。開口叫“艾姆帕森陛下”的男子外形異常俊美,眉宇間竟與朱利安有幾分相似,一頭飛揚的褐發、藍灰色的眸子充滿堅毅感,即使臉部輪廓過於秀美,也掩蓋不了他獨特的氣質和魅力。

“嗯,我會向各國代表道歉的。”

因私事動用公權是他自己最為憎惡的事,但為什麼直到現在他還沒什麼罪惡感,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呢。

“不要隨便說道歉的話。”安瑞亞·杜·加爾公爵又道,“你現在是萊依克帝國的皇帝,一言一行都代表國家,若真想不到借口的話讓凱瑞夫編好了,他對顛倒事非最在行了。”

“不要侮辱我運用言辭修飾的藝術性。”皺著眉,相貌平平的凱瑞夫·狄斯特說道。身為掌管財政的部長兼天堂宮事務發言人的他既不英俊口才也不見得多好,但卻深得民眾的信任。

“這麼說你寧願讓別人逮著機會把所有事情推到恐怖組織頭上,為通過那個不知所雲的要塞的提議造勢?”

“當然不要!”提這個提議的人真的是不知柴火油鹽貴的笨蛋,就算那個人是他老爹也一樣。最保守的估計,建成一個有戰力、儲備力、再生力的要塞至少要花帝國一年稅收的五成!建成後每年還要往要塞派駐軍隊、撥發維修及更換舊設備的費用,才不值得哩。

“喂,你們別一個要交待陛下怎麼做,一個想曲解陛下的意思,陛下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需要你們多事。”艾倫·葛瑞德狠狠地瞪了安瑞亞和凱瑞夫一眼,這個英俊的年輕伯爵對俊美無比的陛下有著狂熱的敬慕之情,目前更趨於嚴重的形式,“我們到這裏來不是討論這些瑣事的。”

方亞相侯爵點點頭,難得地表示同意,他是高且瘦的青年,二十七歲已晉升萊依克帝國中將地位的他,卻是極厭煩穿軍裝。高硬領的絲質襯衫、袖口還是高級蕾絲花邊的、外罩硬呢禮服、下身是白色緊繃的褲子、白色的半長襪和黑色的皮鞋,標準的貴族打扮令他看起來高貴優雅。

“我們的確很好奇,那個令陛下你動用權勢也要捉到的人究竟是誰啊?”

“才不是……”艾倫轉過頭怒叫道,他才不是要問這種無聊事哩。話還沒說完卻被海普·凱伯壓住脖子捂住嘴巴,被魁梧粗獷的伯爵壓住,他完全無法掙開身子,隻能掰開海普的手,氣喘籲籲地叫道:“放開我,你這個洋蔥頭!”

艾姆帕森派年輕一輩的貴族子弟中,隻有海普整日軍裝不離身。有著誇張顏色的紫色軍服,據說是第一任萊依克帝王最喜歡的顏色,卻不知如此鮮豔的色彩在行軍中犯了大忌。所以到現在軍服已改為綠色和土黃色,隻有少數貴族還執著於華麗的紫色軍服。而且洋蔥皮多是紫色的,莫怪艾倫會那樣叫他了。

“別像個長不大的小鬼一樣唧唧歪歪的,”真是的,明明他們一樣大的。感覺艾倫又要掙紮,海普連忙手緊手臂,夾緊他的脖子令他更動彈不得,“我們有必要關心陛下近來的生活啊,與我們將要討論的事情沒有衝突。”

由臣下的談話中,朱利安慢慢聽明白一件事情,不過他也很好奇地問:“你們說的是在安合會議第一天我所追的那個人嗎?你們是怎麼知道的?”他記得當時身邊隻跟著幾名近侍而已,沒有他們吧。

“陛下,宮廷秘聞流傳得比光速還快哦。”

畢竟無論是尋找那個人的同伴,還是強奪別人的手機奪取機內所存資料,還是坐上專車飛奔向最近的機場,還是輸送平麵照片到網上讓機場人員協助捕捉,都不是陛下和陛下的近侍能獨自完成的事情。

朱利安考慮了一下說道:“反正我也有這個意思,等到適當的時候,我就把她介紹給你們認識。”

室內一陣靜默,連海普和艾倫也停止打鬧地麵麵相覷著,安瑞亞驚異地問:“陛下,你,是認真的?”

不明白安瑞亞為何這樣問,朱利安張大美目疑惑地道:“什麼認不認真?”

“不管陛下對那個人的感情認不認真,都不在我們今天要討論的話題之內。”因陛下沒有逃避而是堂堂正正地給予回應,感到極度意外的凱瑞夫心中升起危險的訊號,連忙轉移話題。

“討論什麼事?”能讓這些惟恐天下不亂的貴族子弟關心的事情絕不是什麼好事,朱利安這些認知還是有的。

“是元老院啊。”直覺地對朱利安要介紹給他們的人產生敵意的,艾倫哇哇大叫道:“是那些大貴族議員商量著要為艾姆帕森陛下你挑選妻子的事情啊。”

房間裏亮著柔和的月白色燈光,那是因為萊萊亞晚上隻靠自然光眼會看不清楚而特意打開的。

睡在厚厚的仿若雲絮中的被中,萊萊亞無邪得像個孩子似的。

淩亂地披散在枕上的黑發,微皺的眉,圓嘟嘟的小臉,會讓人產生嗬護憐惜的滋味,忘記她實際比他大許多歲。

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到現在還記得……應該說是想忘也無法忘卻的隆重登場,把整個舍雲宮都震飛起來的巨大聲響,在搖晃中疑是地震地從床榻上爬起,看向窗外,宮中西北角的樹林中升起衝天火光,來不及帶上家臣地跑過去,看到樹林中就像隕石墜落地砸出巨大坑洞,周圍高直的樹木被燒得焦黑,等濃煙灰石全部散落,他才見到坑底是金屬製的橢圓柱形的物體,後來才知那是太空船上的救生設備。

而由透明的艙蓋看過去,猶如熟睡的少女的容顏有種無法形容的神秘。就像在涼風習習的夏夜,仰頭看去,入目點點繁星,那種無由的生出“真是美麗”的感慨,移不開目光的迷醉。

艙體上“LLY”的標誌一定是她名字的縮寫吧,癡望許久他才想到找人救援。清醒後就留在舍雲宮休養的少女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觸到的年輕女性,和整日呆在宮內年老迂腐的宮仆們不同,和宮外卑恭曲膝的人們不同,和已去世的對他不聞不問的母親不同,她見識多廣,幽默有趣,令他第一次產生想親近某個人的渴望。

安達就曾經說過因為萊萊亞是惟一一個可以溫柔對待他、又可以因錯行責打他的女子,讓他產生了萊萊亞是教導他成長的母親的錯覺,所以才會整日纏著她吧。雖住在同一個地方,他卻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所以並不清楚對真正的母親的感覺是不是這樣,如果安達說是那就是這種感情好了。整日和萊萊亞在一起,以為就這樣一輩子,從來沒想到萊萊亞還有想走的一天。

他難道不乖嗎?為了他留下來也不成嗎?在外飄泊有什麼意義,有和他在一起快樂嗎?

那是種不同的快樂。

像是容忍著他的任性而說出這句話的少女並沒有看向他,而是看向窗外的天空。

被背叛了。

狡猾奸詐的大人,以前的溫柔隻是假象吧,要不怎麼那麼容易說走便走呢。

不知什麼時候起,萊萊亞竟躲著他,最後竟過分地露出厭惡的表情。

心魔逐漸滋長,最後爆發出來卻是得知她到塞萊渥駐切瑞伯的使館領取臨時基因卡的事情。

不能讓萊萊亞離開,落入他的院子中就是屬於他的財產。

強迫扣在右腕上的精美的手鐲,是能得知她身在任何地方的信息環,即使躲到使館他也有辦法讓大使親自把萊萊亞送回來。

“為什麼非要我不可!”

搜尋腦中貯存的所有記憶和信息都找不到答案,不知道呢,但不知道也無所謂,即使傷害她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直到那一天。

右手撫著額無奈地說出“真是個任性的孩子”的那一天。水粼粼的碎鑽閃耀著,光芒美麗得令他不覺呆看了許久的那一天。

萊萊亞不見了。

原以為她賭氣呆在屋內一天的他,傍晚時終於忍不住撞開房門,所見到的情景幾欲令他發瘋。烙刻在心中的恐怖令他每晚每晚做夢仍會悚然而驚。

“對不起。”他一直想對萊萊亞親口說出這句話,手又輕輕地描繪出她的臉形,手下這麼溫熱的觸感是真實的,不是夢境。但意料之外的,萊萊亞的眼睛卻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