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副作用?”
“Y2008,被業界稱為‘亞當果’的禁藥,可以抑製女性的第二特征生長,讓女人由外觀上像男人,雖然停藥後女人還可以恢複往昔身材,但是……但是……”
朱利安冰綠色的眸子冷冷看過去,醫生眼一閉地咬牙吐實:“副作用是喪失生育能力。”
“……然後呢?”聲音沒有一絲動搖的,朱利安挑眉問道。
“我懷、懷疑李李翔小姐曾服用過這種藥丸。”
“哦,是這樣……寧願變成男人也不想讓我捉到啊。”輕描淡寫的低語卻令醫師嚇得冷汗直流。他恐惶地抬眼,接觸到站在大大的水箱前白色尊貴的人影時,又仿若冒犯了地忙垂下頭。
記得新皇才入宮時,也是在他這裏檢查身體的。在水箱中的少年,閃閃發亮如絲般的金發、略顯稚氣但依舊美得驚人的臉、修長而不失韌性的身體,完美得就像是神精心打造的絕世的藝術品。而檢測的結果也說明了這一點,他正是先皇極力盼望的十足健康的男孩。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歡迎這個突然出現的權力繼承者。是人的本能吧,無論是誰總會對外來者充滿戒心、猜忌、防備及以此衍生的惡意,即使新來的人是先皇的皇子也不例外。
閉塞、保守而暗藏黑暗汙垢的王宮內,絕不會給由偏遠小城而來的皇子任何善意的對待,那些因皇子回歸而預料到自己的權勢和利益將要分流出去的王室親戚及貴族寵臣,更是對皇子的存在如哽在喉。
而回應惡意對待的,卻是與皇子引人注目的外表完全相反的淡然而不張揚的性格,他隻是默默地做著自己應做的工作而已。懷疑、鄙視、討厭、憎惡及諸多挑剔若是普通人早該感受到了,要麼反抗、要麼屈服於惡意了,但朱利安卻是個意外,他不緊不慢地調整自己的步調,從不在別人的節奏下起舞。
不喜、不悲、不哀、不怒,在皇子身上缺乏了某種人類必備的情緒,但也因缺少了某種情緒,有著天真清澄綠眸的少年才聖潔似不染點塵。
即使親手把侵占國庫大筆錢財的叔父送上斷頭台,美麗的少年也似乎隻是不耐地說:“誰讓他一直‘嗡嗡嗡’叫囂個不停,像蚊蟲一樣煩人。”
這時眾人才知道,權傾朝野的公爵大人,在皇子眼中不過是討人厭的蚊蟲而已。
不囂張不任性、個性平平、似沒有野心與私心的皇子卻是一步步地、慢慢地、穩定地進入帝國的權力中心,當眾人猛然驚懼於皇子周身微露的鋒芒時,才突然發現皇子周圍已不見曾排擠他的親王貴族,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才華橫溢又對皇子極度忠誠的年輕人。
依舊是個性淡泊的皇子,卻因手握大權而給人的感受截然不同,沒有人可猜透皇子心中的想法,因為不了解而心生畏懼。
而對別人的心理感受絲毫不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的皇子,此時卻隻是看著那個蜷曲在仿若人類子宮的水箱中,既看不出性別也看不清麵容的人。
“那麼醫生,你可以告訴我是檢測而不是猜測出來的確切結果嗎?”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水箱外壁,水箱中的人仿佛感受到外界幹撓似的微動了動,半長的黑發如黑絹般飄浮著,白玉般的身子微微伸展,是極為美麗的風景。
“……李李翔小姐體內曾被植入具有遮蔽功能的晶片,眼中所看的物體無法清晰成像,即使晶片已被取出,但因植入時間太長的緣故,視力已無法修複,還有她的右臂……”
“晶片是我植入的。”
“……啊?”
“因為她對別人笑呢,明明是我的,卻把屬於我的美麗展露給別人。”水箱中紮滿全身的細細長長的軟管伸到水箱外的機器中,終端是巨大的電腦平台,不時閃過紅紅綠綠的數據,顯示著這具身體的健康與疾病狀況。
身體手臂和足腕纏繞著軟線的那個人,恍然間像是背後生出羽翼的錯覺,即使被層層束縛著也會一飛衝天。
“所以她現在隻能看清我而已。”回過頭,無法用冷漠、冷情、冷酷來形容的俊美柔和的臉,隻是沒有任何感情:“因此……她算什麼呢?”
“……”豆大的汗珠沿著額角滴下,醫師幾乎喃喃不成言:“李、李李翔小、小姐、身、身體一切正常,足可擔當國母大任。”
看了醫師半晌,無表情的臉突然笑了,豔若桃李。
“醫師,”朱利安柔聲說,“我還需要你幫一次忙呢。”
擺在桌上的X光片,引得李李翔不解地抬起眼,朱利安好心地解釋著:“你身體的光片。”
“哦,一定沒病沒災吧。”李李翔把正看的書合上。
昨天檢查身體的酥麻感今日還沒消退,難受死了。她是沒病沒痛絕不會踏進醫院大門的人,這次就當倒黴攤上部內一年一度的身體檢查好了。她拿起光片對著光極感興趣地看著:“說真的,普通人還是看黑白的光片,彩色還有變化的即測片還是讓醫師研究呢。咦?這是什麼圖麵?”
兩張X光片比較看是一樣的圖,不過第二張多了點東西。
“心髒。”
朱利安才坐下來,漢蓮娜連忙泡了一杯香茶端到他麵前。
“我知道是心髒,我是問為什麼這上麵還有一個十字圖形。”李李翔好奇地點了點第二張圖片,圓錐形的器管下方依附著一個小小的十字形圖案,不像特意刮花的痕跡。
“那是‘真理之鎖’。”交握十指,朱利安麵無表情地看向李李翔,後者不知為何脊背突然冒出一股寒氣,無措地又向X光看。
“在萊依克帝國,潛入敵國的安全局人員心髒中都會植入這個東西,算是一種監控的信息晶片,每出一次任務,芯片中的禁句都會不一樣,誰做出了觸犯禁句的背叛舉動,心髒就會立刻爆裂,瞬間死去……”
李李翔猛地站起渾身顫抖地瞪住朱利安:“你,你不會這樣做吧!”
“而這具‘真理之鎖’的禁句隻有一句——永遠不能離開朱利文·德·艾姆帕森。”
不等朱利安說完話,李李翔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書本朝他的臉砸去,“你這個卑鄙的豬玀,混蛋,誰準你這麼對我的。”
朱利安隻來得及側臉——書本的精裝書皮滑過他完美精致的麵皮,拉開一道血口,眉頭也不皺一下,朱利安接著說:“但若是你離開我,在八小時之內也不會死,因為我連讓你後悔要回來的時間也算了進去。”
仿若施恩般的話令李李翔笑起來,一邊憤怒著顫抖一邊笑著,怎麼看也覺得怪異。“我是不是要叩拜說謝主隆恩。”
緊抿著唇,朱利安不覺他有錯,但李李翔不同,所以他破例解釋給她聽:“是你先不對的,誰讓你竟與我的臣下交易,幸虧他沒同意,要不我會讓他丟官棄爵,生死不能。”
李李翔臉上浮現不知是同情、鄙夷還是無奈的表情:“朱利安少爺,你還沒長大嗎?”
“別說我長不大,我現在已二十一歲,已是可以為自己一切形為負責的成年人了。”心中升起憤怒,他是比她小,但不要再把他當成不懂事的孩子。
“那你從未不安過嗎?”李李翔冷冷地看向那絕美如神般的存在,“你未曾愧疚過嗎?你未曾憐憫過嗎?你未曾寬怒過嗎?你未曾恐懼過嗎?”
“……我不需要那軟弱和負麵的情感。”
“是呢。”李李翔像是得到正確答案般地輕笑著,“誰讓你沒有心。”
朱利安神色沒有改變,卻因李李翔眼底的憎恨,在她認為不存在的部位,仿佛被什麼輕刺了一下,微微疼了疼,而後那種痛緩緩慢慢、淺淺柔柔地淹沒全身。
“啊啊,為什麼會這樣呢。”李李翔力氣用盡般坐回椅子上:“無論有多討厭你,還得和你呆在一起,自由莫非一定要用生命來換取。”
“你若想那樣也無所謂。”心口疼痛加深,明明是不見血的小手術,卻像開了一個大洞般撕裂心肺,“反正我也會陪著你。”
“真不明白你說什麼。”輕嗤一聲,李李翔無聊地把X光片當飛盤拋扔向房間的另一邊。
“我的心髒也加了‘真理之鎖’,禁句是——永遠不能離開李李翔。反悔的時效同樣是八小時。”李李翔愕然轉頭,四目對視,了解到朱利安眼中是無任何波動的認真時,她猛地抓起茶杯就朝他頭上砸去,破口大罵:“我以為你隻不過是長不大的小孩而已,誰想到你是心理變態啊,連自己都傷害!”
瓷杯碎裂,茶水和著血水沿著額角流下來,滴在白色的衣襟上,觸目驚心。
朱利安露出痛苦的表情,伸手捂住額。
“陛下!”心驚膽戰躲在牆角的漢蓮娜失聲尖叫起來,大門突然打開,是青嵐覺察不對地衝了進來,第一時間便發覺他所保護的陛下竟然受傷見血,充滿殺氣的眸子直覺得看向李李翔,針般的殺氣猛然由外衣滲入肌膚,毫無心理準備的李李翔驚嚇地向椅背靠了靠。
“誰準你進來的,出去。”朱利安皺眉喝止道。不知道他在和李李翔談話嗎?這樣冒失地撞進來打擾,真的一點也不懂規矩。
青嵐止住腳步,陛下額上的傷——他的轉身變得遲疑。“陛下,你需要止血,咦?你臉上好像還有一道血痕。”
“這傷沒事。”用袖口在額角胡亂擦擦,朱利安硬撐著說不痛,“因為分開太久,我都忘了你一生氣就會亂打人,好久沒試過這麼疼,真的非常懷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