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絲,你為什麼要在我身邊呢?”邪神狄雅斯的長發飛揚。
李麗絲微笑著,黑色的眼睛裏泛起了波紋。她說:“因為你最接近諸神之王。”
狄雅斯摸著下巴,看著她。
“我有句話想對諸神之王說,可是一直沒有機會。我想跟著你,或許機會大一點。”
“啊,原來如此啊。”狄雅斯淡淡地笑,“這樣吧,你可以通過我的意識接近諸神之王,可是你要在我的身邊陪著我。”
他輕輕地補充:“直到我毀滅。”
“這是契約嗎?”李麗絲問。
“不,隻是。”他笑著,“我不想束縛你,雖然現在隻有你一個人陪著我了。”
吾主。
南丁格爾在床上醒來,她伸手遮住眼睛,阻擋了刺眼的陽光。
雖然她並未和邪神製定契約,可人們都認為她是他的使徒,所以她也自然而然地稱呼他為主人。可她畢竟和將生命與靈魂賣給邪神的生靈不同。
人們說她是禁咒的巫女,暗黑的法師,以為她為了得到力量,舍棄了身為一個人的驕傲,反而投身邪神的陣營。
其實,她言靈的力量是與生俱來的。
她的一句話就能將一個人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當她參悟了命運的時律,明白了至高神給予她這個力量的含義,就企圖在已經注定好的宿命裏尋求轉機。
所以,她才會接近邪神狄雅斯。
可是那個善良的邪神,明知她的目的卻還是不嫌棄她在他身邊,讓她忍不住再為他多求一些解脫。
現在,除了狄雅斯、彌賽亞,還有埃利克、克莉絲汀,甚至連普通人的拉烏爾都卷了進來。她的時間不多了,她一定要在事情沒有進一步麻煩前,找回她的聲音。
本來,她就要成功了的。
可是那時的一聲呼喚,讓她在最後的時刻放棄了。
如果那時他和拉烏爾一樣呼喚的是克莉絲汀,她會毫不猶豫地將最後一個音符唱完,然後克莉絲汀就會永遠不能再歌唱,而她也會恢複聲音。
但是,那時他嘴裏的名字是“南丁格爾”。
那最後一個音符像一根刺卡在她的喉嚨裏,吐不出來,所以,她連前一次從克莉絲汀身上得到的那麼一點聲音也失去了。
她又變得一無所有。
一隻溫暖的手撥開她遮擋眼睛的手,逆著光她看到一個白色的麵具。
她冷冷地看著他。
“你要在這裏待多久?”他問她。
“我要待到明年月亮最圓的時候。”她無聲地說。
他竟然笑了起來。
“好,我陪你。”
她瞪著他,“給不起就別說,你應該去陪你的克莉絲汀。”她像刺蝟一樣。
他沉默了,讓南丁格爾有些後悔。
“克莉絲汀有人陪了,不需要我。”他垂著眼,看著她。
“那你就到我這裏來嗎?我為什麼要收留被舍棄的你?”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
“是的,你不用收留我。”他沒有什麼表情,隻是伸手碰了碰她的臉。
她微愕。
“我想再去找克莉絲汀。”他說著。
她的心像撕裂了一般地疼。
她把頭偏過去,不去看他。
他又將她的頭轉過來,他在她的床前蹲下,平視她的眼睛。
“我想再確定一遍,如果她還是不改她的心意,我真的希望你能收留我。”他的唇邊泛出一絲無奈的笑,“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是的,他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他不想回到隻有他一個人的鏡子裏,他想要她的陪伴。
他不能就這麼放棄克莉絲汀,因為他愛她愛了這麼多年,所以他想給自己最後的機會。
但是,他也想給自己另外的機會。
說他背叛也好,不忠誠也好,他的心想飛翔。
飛向那個會收留他的臂膀,想在她的懷裏大口地呼吸,也想去溫暖她冰冷的血液,想讓她成為自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或許,在他向克莉絲汀尋找答案之前,他已經思遷。
原諒他,原諒他的卑劣——他隻是渴望,他是如此的渴望愛。
正因為他曾深深愛過一個人,所以他才會更深地珍惜別人的愛。
正因為他的愛沒有被回應,所以他才會愈發地渴望被愛。
他失敗了一次,他想再試一次,希冀她給他想要的愛情——柔軟而美麗的愛情。
原諒他,原諒他利用了她,利用她做自己的退路,原諒他。
他不得不承認,他隻是脆弱而已。
“狡猾的男人。”她控訴。
“是的,我自私又狡猾。”他說著,捧起她的臉,將唇覆蓋在她的唇上。
她雙手抓著床單,睜著眼,看著他的麵具,感受到唇上傳來的溫熱柔軟,恍惚了心神。
許久,他離開,看著她紅潤的臉龐,低語:“我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你……”她撫住自己的喉嚨,發現自己又可以發出聲音了。
“你這又是何必?選”她陰暗著眸子說道,“即使你給了我魔力,讓我可以說話,可這沙啞的聲音對於我來說根本是不夠的。”
他的氣息十分不穩,“我知道,我知道你原來的聲音有多麼的美,我無法讓你恢複。可我想聽,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她瞪大眼,然後眼神柔和下來。她牽動嘴角,露出笑容,卻有著絲絲的苦澀,“埃利克,你果然是來毀滅我的。”
“不,是你來拯救我的。”埃利克用自己的鼻子碰碰她,然後站起身。
她拉住他的手,他詢問地看她,她的眼眸裏盡是堅定。
“讓我也去,讓我跟你一起去找克莉絲汀。讓我們一起。”
克莉絲汀完全不記得那個滿月的晚上發生了什麼,所以她還是比較快樂的。
但當她在走廊上看見一個人的下一刻,她的那一點點快樂就沒有了。
那個人站在走廊的中央,穿著黑色的衣服,披著黑色的大氅,定定地看著她。
她從沒在白天看見過他,她曾經以為他是隻能在夜晚出沒的吸血鬼,碰到陽光就會灰飛煙滅。
可現在,窗子瀉進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竟是那麼自然,沒有絲毫的不協調,反而將他一頭銀發照得更為燦爛。
他銀色的眼眸反射著她的影子,幹淨明亮。
“你要幹什麼?”克莉絲汀緊張地問。
他歎息一聲,舉起手,摘下了他的麵具。
他再一次看見了她眼裏的恐懼和鄙夷,他問:“你怕我嗎?”
她揪緊了胸口的衣服。
“不要緊,說實話。”他溫和地說。
克莉絲汀艱難地點點頭。
“為什麼呢?”他又問。
她顫抖著聲音:“因為你殺了人。”
他有些驚訝,然後好像想起來什麼地說:“啊,是那個機械師。”
他突然露出一絲苦笑,“如果我告訴你,他隻是一個偽裝成人類而想要染指你的魔族呢?”
她困惑地皺眉,不能理解他的話。
“這超出了你的理解範圍。”他自言自語,“原來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已經漸行漸遠了啊……”他覺得有些悲哀,有時一件事就可否定掉以前所有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