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畫麵讓她渾身好像突然浸入了冰水，她咬緊了牙。
“因為……”他在她的耳邊說，“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南丁格爾嗬嗬地笑，“你果然狡猾，這樣根本不算是回答。”
“你想要什麼樣的回答？”他認真地問她。
她也認真地回答：“等有一天你對我的心情像我對你一樣，你就會明白該怎麼回答了。”
他抬起頭，目光在她臉上流連，“為什麼是我？”
他沒有了俊美的容貌，個性陰鬱，脾氣也很差。為什麼她會選擇他？
她閉上眼，“因為是你。”
因為是他，所以她沉淪；因為是他，所以她把自己迷失了。
沒有其他什麼理由，隻因他是他。
他沒有說話。
她突然張開眼，柔柔地輕聲要求：“為我唱首歌吧，埃利克。”
他的銀色眼睛好像是倒映月亮的泉水，蕩漾著溫柔的光，“好。”他低低地答應。
“午夜初眠夢見了你，我從這美夢裏醒來，風正悄悄地呼吸，星放射著光彩，午夜初眠夢見了你……”
她微笑著，聽著他為她唱歌，她知道這是他為她寫的歌，隻有在歌唱中才能感受到他平時緊緊收斂在他麵具下的熾烈感情。
“漂遊的樂曲昏迷在——幽暗而寂靜的水上，金香木的芬芳溶化了，像夢中甜蜜的想象；那夜鶯已不再怨訴，怨聲死在她的心懷……”
“不。”克莉絲汀慌亂地從門邊逃離。她聽見了，聽見他為南丁格爾唱情歌。她還聽見南丁格爾呼喚他的名字。
他叫埃利克，這個她從來也不知道的名字！
她不明白為什麼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她在牆角蹲下，大口喘息。
南丁格爾靠在埃利克的胸膛裏，聽著他溫柔的聲音，眯著眼，她下意識看了看頭頂。
狄雅斯，諸神之王，彌賽亞。
她幾乎想去遺忘這些神癨。
她為她的這個想法顫抖。她第一次對她要做的事產生了懷疑，隻因為現在埃利克抱著她。他對她的影響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大。
“怎麼了？”他停了下來，關心地問。
“沒事。”她說。
“冷嗎？”他讓她完全陷入他的胸膛和手臂之間，他的溫度源源不絕地傳來，她舒服得想歎息。
可是她越是溫暖，心裏就越是不安。
“怎樣才能讓你的聲音恢複如初？”他突然問。
“……”她沉默一下，思考他為什麼會問這個，“本來我發現克莉絲汀有著比一般人強的靈魂時，就開始計劃奪取她的聲音。隻是沒想到克莉絲汀會跟彌賽亞有關……”
她垂下眼，“不過，我還是決定按原來的打算進行下去。但是，那天我放棄了……”
又是為了他。
埃利克接著問：“然後呢，你準備怎麼辦？”
南丁格爾沉吟一下，“我想找到吾主的刀。”
“黃泉。”
“嗯。我因為觸犯了諸神之王而失去了聲音，可能也隻有邪神的力量才可以讓我找回聲音。”
“可是說不定黃泉隨著它的主人沉睡在永夜世界。”
“不，我感覺得到它的氣息，而且它就在附近。”她平靜地指出，“隻是我不能保證它會有作用，但我不能再打克莉絲汀的主意，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隻是問：“你的聲音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她反問他：“那你的容貌呢？它對你重要嗎？”
埃利克抿緊了唇。
她笑，“其實都是一樣的。我的聲音對於我來說可有可無，但是我必須找回它，因為它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很重要。”
“嗨！”拉烏爾坐在樓梯的扶手上向埃利克打招呼。
埃利克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還是這麼冷淡啊。”拉烏爾不以為意，“你想幫李麗絲找那把名為黃泉的刀嗎？”他單刀直入。
埃利克直直盯著他，更正他的錯誤：“不是幫，而是為。”
“哦？”拉烏爾十指交疊，“你這麼快就決定為她赴湯蹈火了？你真是善變。”
埃利克危險地眯起眼睛，“我想你應該不是純粹來我這為你自己找麻煩的吧。”
拉烏爾懶懶地一笑，“當然不是。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嗎？”他並沒有給埃利克表示無興趣的機會，“我當然不會有推知一切的幻力。我是跟在克莉絲汀的身後，我看見她在演出大廳的門口偷聽你們的談話。”
“你也知道她在門外是不是？不隻是你，李麗絲也知道。你們真是天生的演員，在克莉絲汀麵前的戲演得那麼逼真。”
埃利克的目光寒冷，他緩緩地說：“你才是真正的演員，你將克莉絲汀當作玩偶一般欺騙。”
“不。”拉烏爾否認，“我還是拉烏爾·夏尼，我愛著克莉絲汀，所以看到她為你受到傷害，我現在恨不得和你決鬥。”
“但是，”他笑笑，“我也是彌賽亞，所以我不會找你決鬥。”
埃利克看他一眼。
“作為彌賽亞，我更關心李麗絲的行動。其實我是來給你警告的，暗夜之王。”
“黑暗裏的巫師往往最讓人摸不清想法，小心她會給你吃不消的驚喜。”
埃利克轉過身，隻是扔下一句：“我很期待。”
克莉絲汀看著南丁格爾微笑著用她的筆和紙跟舞台上的演員們交流著。
虛偽。
她在心裏憤恨地想：她明明可以說話，還要在這裏裝啞巴，博得人們的同情。還有她本來一直納悶為什麼最近劇院演出的都是喜劇，現在才了解原來是因為她的老板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讓她失去女主角的地位。
她一定是忌恨魅影愛著她。
克莉絲汀手絞著裙子，咬著唇。
她看著南丁格爾筆直的脊背，黑絲絨般的長發，心中壓抑得厲害。
本來是屬於她的，他的聲音，他的歌曲，他的才華……本來都是她的，可是那個女人奪走了一切。
她想起埃利克環抱著南丁格爾時的溫柔……那個溫柔也曾經是她的。
她心裏升上來的怒氣讓她驚慌，她踉踉蹌蹌地逃走。
不，不，那個男人是惡魔。
可你為什麼現在那麼心痛？
他殺了人！
可他是為了你！
他的相貌是那麼醜陋！
可他有著天籟般的聲音！
掙紮、矛盾，要將克莉絲汀逼瘋。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這是不對的。
“誰來救救我……”
她腳步不穩地走進化裝室，重重地坐下，痛苦地抱住頭。
除去她！
克莉絲汀一驚，她驚喘著撫住胸口。
她被剛才她心中的想法嚇到了。
除去她，他就又是你的了。
天哪，這真是她的想法？
除去她，讓他為你一個人歌唱，讓他心裏隻有你一個人，讓他的才華屬於你！
隻要除去她就好了。
沒有了她就好了。
讓她消失，讓她在這個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