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不動聲色回到日城向府邸的人做了交待,言明自己要入朝處理雙城供品被劫一事後,涇陽便與柳下少爭折返月城。

來接他們的是月城的大管家莫焉非。

柳下少爭不由自主多看了他幾眼,當時卻沒多說什麼。

當夜,卻有人來敲門。

柳下少爭披了外衫,打開門一看,正是端著一套茶具的莫焉非。他稍稍怔了下,隨即一伸手,優雅地欠身,“大管家請進。”

莫焉非把紫砂壺的茶具放在小桌上,笑道:“公子是大小姐的同門師兄,焉非不過是下人,公子太客氣了。”

“大管家是小師妹尊敬的長輩——”柳下少爭親自為他倒了杯茶,“少爭與涇陽是平輩身份,禮數該然。”

望著柳下少爭為他倒的茶,莫焉非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很快,又掩飾得無影無蹤,微笑著接過來,緩緩啜了一口,“年輕人可以做到如此雅致高量一步……少爭公子的未來無可限量。”

若以外人來看,兩個人的口氣都很怪,隻不過誰也沒有戳破那層紙。

“大管家,少爭想請教。”

莫焉非興致起了,挑起眉,“哦,請教不敢,與公子切磋無妨。”

“大管家是如何看待現今的呼延皇朝?”柳下少爭開門見山道。

莫焉非眼皮也不抬一下,“亂。”

“亂……”柳下少爭重複他的話,年輕俊美的臉孔微微低下,“大管家是要與少爭說一夜的啞謎嗎?若是如此,怕是明日一早,也談不出頭緒呢。”

莫焉非又抿了口茶,“我相信少爭公子明白焉非的意思。”

柳下少爭起身到書桌上拿過硯台,又取了兩張薄薄的紙,平攤在桌麵,“不如我們一起把心中所想的亂分別列出,看是否一樣?”

莫焉非瞅了瞅他,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彼此都更能看清對方的眉眼,一種難以想象的親近與疏離共生,十分微妙。

“好。”

莫焉非也拿起一根短毫,與柳下少爭分別轉向不同的方位,各自筆下遊走如龍,又不約而同回過身,把自己手中的紙展開——

內:頗黎、四藩

外:星之域

兩人有誌一同把雙城和修羅淵、飛天境劃歸籌碼,其餘的就是一模一樣的目標,麵麵相覷心領神會,莫焉非率先笑了,摸著胡子說:“好、真好,難為柳下大人將……嗯……”

莫焉非提到柳下師,柳下少爭說道:“若有機會,莫管家可與家父相見。”

“來日方長。”莫焉非的態度模棱兩可,“公子雖對時局掌握在胸,然而,世事變幻就在轉眼,每一步都是關鍵。”

“少爭受教。”柳下少爭皺眉,“不過——”

莫焉非略略一怔,“有事?”

“一旦皇朝的內亂弭平,下一步就是正式與星之域……”

莫焉非手掌微微一抬,阻止了柳下少爭,沉默一會兒,露出奇怪的笑,“按照公子計劃的去做。”

“即使是……”

這一次,柳下少爭不由得愣住。

星之域的暗樁是父親所提到的日城之主,於是順水推舟把狐皮都給了詐死的楚山孤,然後借助楚山孤背後的飛天境與修羅淵來壯大星之域,最後對抗朝廷,而同時他隻需要除掉呼延頗黎與四藩即可。

然而,這樣做有一個潛在的危險,那就是日漸壯大的楚山孤。

得到寶藏,又有實力與朝廷分庭抗禮,楚山孤若有異心,星之域的主人又能如何?最後江山社稷仍是別人的。

燭下的莫焉非,雙眼閃耀平日難見的光澤,那是一種梟,也是一種霸。

“少爭。”

聽莫焉非喚自己的名仿佛再自然不過,柳下少爭的心也失跳一拍,脫口道:“在。”

“你信不信,呼延皇朝內亂‘平息’之前,星之域還無法勢大?”

柳下少爭猛地抬起頭,“莫非那三張狐皮是假——”

驀然,莫焉非背過手笑了,“真亦假時假亦真……星之域背後牽扯的飛天境與修羅淵不假,但真正的勢力在——”

柳下少爭瞅著他的拇指向腳下一點,當即頓悟!

好一個星之域的域主!

難怪當年的他可以稱霸四方,差一點點就平定紛爭,若不是有了意外,這個人沒有道理不成為天下第一。

所謂的棋子隨處可抓,所謂的棄子,人人皆可。楚山孤無非是放在台麵的一局,贏則得益,失則不惜。

好狠,不是嗎?

莫焉非低低地問:“公子會覺得這很可怕嗎?”

柳下少爭想了想,淡笑道:“那要看從誰的角度出發。”

莫焉非回過頭,在他肩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隨你如何做都行,不用顧慮,保護好自己即可。”

被父親稱為“主公”的這個男人……為何對他坦言不諱?

漸漸地,柳下少爭有一種大膽的念頭呼之欲出,但在想到的刹那也驚了一身冷汗,又看了看莫焉非宛如無事的樣子,隻得說:“少爭明白。”

“夜深了,早點休息吧。”莫焉非端著茶具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少爭公子怎麼看大小姐?”

“涇陽?”

“不錯。”莫焉非的口吻耐人尋味。

柳下少爭不知想起了什麼,微笑道:“是個好姑娘。”

“若是她成為第二個楚山孤?”莫焉非望向他。

第二個楚山孤?

柳下少爭幾乎是立刻回道:“不會,我可以保證,她隻是莫涇陽,大管家是看著她長大的,應該對她的為人非常了解。”

“哈哈哈,我看她長大,當然了解她沒半點野心。”莫焉非仰頭一笑,“是不過,若是一個不慎讓人利用了去,實在可惜。”

“她隻想保護雙城的子民不受傷害。”柳下少爭拿起隨身的扇子,“大管家,少爭會讓她得償所願。”

“那就好好保護她吧。”

丟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莫焉非走出廂房。

他前腳離開,柳下少爭便坐了下來,雙手緊握折扇,深吸了口氣,“爹是不是還隱瞞了我什麼?主公——”

為何他會對主公有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一夜又是難眠。

次日,涇陽按照和柳下師的約定,與柳下少爭帶了等候多時的虎伯一起趕往京城,月城暫時交給莫焉非全權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