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1 / 3)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夕陽西下,古道西風瘦馬。

為百裏封疆與莫溧陽送行的涇陽止住腳步,掏出一包金子,塞到妹妹手中,“這些錢你們拿著過日子。”

溧陽回頭瞅瞅百裏封疆。

剛剛從牢獄之中被放出的百裏封疆的臉色不大好看,嘴唇毫無血色,麵對涇陽的一番好意,他還想說點什麼,卻被涇陽打斷:“你可以充好漢,你可以不為三鬥米折腰,但我不要我的妹子跟你受苦,現在的你一無所有,能夠給她什麼?”

百裏封疆被堵得一窒。

溧陽心生不忍,推了推涇陽,“阿姐你不要這麼說,是我非要纏在他身邊的,一切是你妹子心甘情願,以後過怎樣的日子都沒有半句怨言。”

“你——”涇陽實在不知說她什麼才好,“溧陽,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姐姐不可能再保護你,以後要好好保重……”

“阿姐,你和我們一起走吧。”溧陽摟著她不肯鬆手,“咱們遠走高飛,再也不管外麵的風風雨雨,好不好?”

涇陽拉下她的手,“不行,你走就走了,不要再牽托我。姐姐是不可能棄雙城於不顧,否則就算是死,也沒有臉去見娘。”

“但你一個人在這種黑暗的官場打滾,我很怕你會吃虧。”溧陽咬了咬嘴唇,“若是有了什麼危險,誰能保護你?”

“我可以保護自己。”她朗然一笑,拍了拍腰間的劍,“不要笑看你姐姐我,既然敢代表雙城到這裏來支持朝廷攻打修羅淵,就有我的信心。”

始終沒有說半個字的百裏封疆開口了:“小心修羅淵的二當家。”

“嗯。”涇陽指了指天色,“你們走吧,再不走,我怕遲則生變,雖說皇上看在丹書鐵卷的麵上放過百裏封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放他安然離去,因此,你們一路務必小心,盡量不要走官道。”

心知姐姐的個性倔強,一旦決定的事,任誰也無法改變。此去一別山高水遠,再會之日渺茫難料,溧陽的麵頰上淌落清淚,依依不舍向她話別。

百裏封疆回頭遙望京城的方向,剛毅的麵孔浮現些許複雜的表情。

“你在等他嗎?”

涇陽明白,百裏封疆仍想見柳下少爭一麵,但從法場把人救出之後,柳下少爭就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不是沒有去找過,卻無能為力。一個有心回避的人,誰也沒有辦法把他揪出來。

百裏封疆看了她一眼,沉沉說道:“轉告他,保重。”

“我會。”涇陽保證。

目送漸行漸遠的兩道人影一點點在視線中模糊,涇陽回身打算去牽馬,就發現驛站旁不知何時站著一身華服的俊美男子,夕陽的光輝映照在眼底,風華無限。

“是你?”涇陽扭頭又瞅瞅百裏封疆遠去的之地,“那麼剛才的話都聽到了,我也不必做中間人傳話。”

男子輕輕搖著折扇,黝黑的眸子閃了閃。

涇陽牽過自己的那匹白馬,與男子擦肩而過,淡淡地說:“你爹今早告老還鄉,皇上已批,現在整個朝廷已經沒有人可以在後麵為你撐腰,太傅大人好自為之。”

“既然關心我,何不直言?”柳下少爭對她的冷言冷語不為所動,直點要害。

“關心你?”涇陽冷笑,“這會不會是太一廂情願的想法?雖然所有人都覺得你救了百裏封疆,包括我那個傻妹子,也對你從恨之入骨轉變為感激涕零,但我不是他們,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如此做不過是為你自己鋪路——”

“哦——”柳下少爭心頭雖是一動,表麵仍舊淡然。

“柳下少爭,百裏封疆是你好友,你確實不會害他,但你也不能留下他,因為他不可能為你所用,若是你要在朝廷中翻雲覆雨,他隻會成為你必然要除的目標!”涇陽抬起頭,索性把這幾天深思成形的事全部揭穿,“再者,如果我沒有料錯,楚山孤和柳下大人一定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對不對?”

“這話什麼意思?”柳下少爭一甩袖子,走開兩步。

“一般人隻對雙胞兄弟姐妹比較敏感,可習武之人但凡擅長易容術,都會對人的神形骨絡有著深刻的認知。我自幼與楚山孤相識,第一次看到柳下大人便覺得十分熟悉,後來你在楚山孤詐死取得三張狐皮時說飛仙的傳人是不是很熟,我反複想究竟為何感覺很熟,最後串在一起才發現,那就是柳下大人和楚山孤——”

柳下少爭折扇抑橫,阻住她後半截話,“那你是不是還少發現了什麼?”

“沒錯,那正是我下麵要說的。”涇陽毫不畏懼地繼續說,“盡管莫管家是從小照顧我和妹妹長大的人,但他的來曆誰也不清楚,娘過世之後他負責教我理事待人之道,甚至要我到孤雁峰‘巧遇’靈帝,拜師學藝,後來你一出現,從不見人的他主動出現在你麵前,而且青眼有加,這些都是巧合嗎?重要的是……你我從日城返回月城,我根本沒有仔細提過在日城的事,他卻毫無疑問全盤接受我換裝易容合並雙城的安排,這以莫焉非小心謹慎的性格來說根本不符。當夜,他在你房中逗留甚久,難道所說和這近期的事毫無關係嗎?別說沒有,說了我也不信!”

“好,好推斷!”柳下少爭輕輕地為她撫掌,“涇陽,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些話,足夠讓你死很多次了。”

“那麼——”涇陽逼近他,“柳下少爭,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處理我?”

柳下少爭聽罷仰天大笑,雙手一撈將她摟入懷中,翻身坐上馬背,“怎麼處理?當然是拐來做我的人!”

“你!”涇陽又羞又怒,甩手就是一耳光。

柳下少爭抓住她的手腕,“女兒家的雙手怎麼可以如此暴力?”

“無恥——”涇陽掙不開他,隻好使用激將法,“沒想到你堂堂相國公子,當朝的太子太傅,這麼行為不檢點,仗勢欺人!”

“懷抱心儀的女子,能夠坐懷不亂那是傻人不是聖人。”柳下少爭抵著她的額頭,“涇陽啊涇陽,有辦法讓我不喜歡你嗎?”

“心儀?”涇陽以手撐出彼此的距離,“真正不知前幾天那個冷冰冰愛理不理的人是誰啊……”

“生氣了?”柳下少爭微笑著再度縮減雙方的距離,“上次和你不歡而散也是形式所迫不容多說,聰明伶俐的小師妹不是很快就洞察到其中真意?”

“那你為什麼不可以直接告訴我?”她最最介意的就是這一點,“我對你而言早已沒有什麼秘密,但你始終把一團又一團的秘密丟給我,讓我在那裏費心的猜猜猜,京城上下都是危機,我要麵對呼延頗黎和那些大臣已是心力交瘁,你想逼死我嗎?”

“胡思亂想。”他在她的麵頰上一吻,“我不會讓你死,我說過,你想要達成的願望可以告訴我,現在我知道了,也會讓它實現。”

“但我覺得你自身都很難保——”她的秀眉一耷。

柳下少爭低柔地喚,雙手捧住她的麵頰,“說到底,你是怕我出事對不對?”

涇陽偏過頭去,“我也……不知道。”

“唉。”柳下少爭歎了口氣,“如你所料,楚山孤是柳下師的兒子,而我才是莫焉非的親生子。”

“那麼莫焉非的真實身份——”

“星、之、域、域、主。”柳下少爭一個字一個字說。

涇陽一抓他的袖子,“當真?焉非伯伯就是昔日的星之域域主?那我娘……”

“你娘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不確定。”柳下少爭淡淡地說,“但至少她是救了我親生父親一命。”

涇陽單手一抽劍,抵在柳下少爭胸前,“你們父子是利用雙城做後盾!”

柳下少爭毫不抵抗,任由她威脅,“你真的認為我是這樣利用你?”

“你騙我的次數還少嗎……”涇陽想到與他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而自己卻對他難以抑製的信賴和關懷,又可悲又可笑,“我怎麼知道你所謂我的實話不是另一個謊話的開端,好一串彌天大謊,好一個父子聯手,所有人都被你們倆把玩在鼓掌之間!”

柳下少爭望著涇陽激動的神情,伸手拭去她尚未意識到的兩行淚。

“讓女人掉淚真是罪過。”

涇陽揮開他的手,以袖擦去眼淚,“不關你的事!我不會讓你們拿雙城的安危來實現自己的野心,我會揭穿一切。”

“你不會。”柳下少爭平靜地說,“因為你是很理智的人,你知道現在有楚山孤與莫焉非兩方麵的威懾,加上朝廷對雙城的虎視眈眈,隨便有一個輕舉妄動的決定,很快會給那裏的百姓招惹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