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驚變 雨打浮萍(1 / 3)

刺眉(新聊齋係列)(樂琳琅)

楔子

山雲蒸,柱礎潤。

礎潤而雨。

蠶絲一樣細長銀亮的春雨,淅淅瀝瀝,潤了這片山林。

林中數不盡那綠竹猗猗,片片竹葉在春雨的洗滌下變得越發青翠可愛,新冒出的嫩芽尖上掛了一粒晶瑩圓潤的雨珠,由小小的一粒逐漸飽和成珍珠般大小時,便滾落下來,滴答落在一個路人的鬥笠上,再彙同鬥笠上承接的雨水一齊流淌至帽簷,垂下一簾斷了線的雨珠。

隔著“珠簾”,四周景致皆籠上了水汽,變得朦朧縹緲,看不清前方的路徑,那路人抬手欲擦拭被風沾拂在睫毛上的雨水,將手抬至眼前時,才發覺手是濕的,衣袖同樣是濕漉漉的,都能擰出一攤水來,再低頭瞅瞅身上的皂色道袍,喝!活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無奈地甩甩衣袖,鬥笠下那張蓮般脫俗的素顏,居然泛開了淡淡的笑,隻聽那人莞爾一笑,自言自語:“好一場及時雨,恰好洗了這身沾塵的道袍,倒是省事不少。”

聽這輕柔平和的語聲,恰似春風拂柳,舒暢已極!雨水浸身造成的不愉快也蕩然無存,正所謂不焦不躁,這位看似年僅雙十的道姑,道行修養倒也有些火候了。

扶正了鬥笠,施施然往前走了幾步,道姑突然“噫”了一聲,停下腳步,側耳作聆聽狀——縈繞耳畔的淅瀝雨聲中夾雜了些許怪異的聲響,凝神聆聽,竟是急促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混合的聲響。

尋覓聲源,起初離得較遠,彈指間,居然已近在咫尺!道姑稍稍側轉身子,就看到路的彼端有一人正撒腿狂奔而來,雨水、泥濘濺染了那人的白淨長衫,一頭濕發淩亂地披散著,蓋住了大半張麵龐,她隻看得清那人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呼呼直喘粗氣的嘴巴。除了嘴巴一直大張著之外,那人的兩腿也一直以驚人的速度狂奔不休,她隻眨了眨眼,那人已颯然如旋風般從她身側跑了過去,活像是身後有惡鬼在追趕,一轉眼,那人已逃得了無蹤影。

道姑依然側身站在原地,半眯了雙眼把視線凝在足前一處水窪,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顆顆雨點滴入水窪中,水麵漾開圈圈漣漪,原本是小小的波紋,霎時間整個水麵劇烈震蕩起來,窪內蓄水翻騰著往外溢出。見狀,道姑的嘴角微微彎起,宛如柳絮般輕柔的歎息飄落風中,她竟是低頭衝那水窪低語:“來了啊。”

不錯,是來了,來的還真不少——

七八個彪形大漢手持明晃晃的彎刀,凶神惡煞似的追趕而至,奔踏的腳步震得幾處水窪內的蓄水急劇翻騰,彰顯了這幫人的滔滔怒火。

這撥人氣勢洶洶地從道姑麵前奔了過去,奔踏的腳步聲漸去漸遠,這段突如其來的小插曲,恰似水窪內的漣漪,一圈圈急速泛起——蕩散——水麵又恢複了平靜,唯獨在道姑心中遺留些許無奈——天底下不平的事多如牛毛,有些事是她管不了、也無法去管的。

悠悠一歎,道姑繼續往前走,腳步加快了許多,不知怎的,她竟莫名地牽掛起被那七八個彪形大漢追趕著的那個白衫人的安危,覓著那幫人追趕的方向,道姑急步前進。

穿出這片竹林子,眼前是一條蜿蜒流淌的溪流,承接了天露的溪水漲了許多,水流湍急,溪岸邊踩落了無數枚深淺不一的雜遝鞋印,清楚明了地告訴她:方才那幫人已涉水淌過了這條溪流,奔向對岸去了。

沒有猶豫,她拎起衣擺,徑直邁入了湍流中,走到溪水中央,水已沒過了膝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挪,抵達彼岸後,她脫掉腳上那雙與道袍同色的布鞋,把磨平了底的鞋子翻轉過來,從鞋子裏“嘩”地倒出一大灘水來,又把濕鞋往腳上一套,踩著岸上一條以鵝卵石鋪墊而成的碎石幽徑往前走,俄頃,便來到了大青磚圍牆圈出的一座府邸門前。

府邸那兩扇高大的宅門虛掩著,門前滿是亂石雜草,年久失修的門板上,漆色剝落了大半,門鈸鏽漬斑駁,圍牆、簷上磚塊瓦片缺損,透著股蕭條、衰敗的跡象,唯獨門楣匾中兩個金色篆書仍清晰勾勒出“亓府”二字。

站在門前,看著這兩扇宅門,道姑眉頭微皺,臉上多了分凝重——在常人眼裏,頂多也隻能在這斑駁的門板上看出“敗落”二字,但在修行者的眼裏,這兩扇門卻糾纏著一股濃濃的晦氣。

這是一處不祥之地!

宅門裏頭似乎潛伏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

她先從袖兜裏掏出一紙符籙,夾在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而後,一步一步徐徐靠近那兩扇宅門,抬起左手輕輕平貼至門板上,正準備用力推門時,意想不到的一幕狀況發生了——

宅門“哐砰”震響,似乎被人從裏麵大力撞擊了一下,原本虛掩的門縫“咯”地闔上,再用手去推,卻怎樣也推不開了。

隔著兩扇厚重的門,宅子裏頭模糊地傳出些聲響,像是有人在極度恐懼下,以緊繃的聲帶顫擠出完全走調的幾個音,把這幾個零碎的音拚接、連貫起來,她頓時領悟:門裏頭有人在慘烈地呼嚎,發出“救命”的呼喊聲!

無暇細想,她迅速彈出夾在手指間的那張符,“啪嗒”甩貼到門鈸上,貼到門鈸虎環上的符籙燃燒起來,一簇火焰射入門鈸,神荼、鬱壘兩尊門神像在門上一閃而逝,宅門隱隱發出類似於人的一聲怒吼,“當啷當啷”幾聲震動,門鈸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推了推,帶動兩扇沉重的宅門徐徐敞開。

咯吱、咿呀——

令人牙床泛酸的響動中,宅門終於完全敞開,門裏頭跌跌撞撞地衝出七八個人,她定睛一看,逃出門來的竟是原先那幾個彪形大漢,沒了先前的凶悍氣焰,此刻這幫人竟如同喪家之犬,哆嗦著兩腿、哭爹喊娘地往外逃。

她急忙拽住其中一人的衣袖,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你們為何如此驚慌?”

那人顫動著兩片發青的嘴皮子,惶惶地叫:“快、快放開我!”他騰出一隻手抓住那半幅衣袖往回扯了扯,沒能掙脫她的挾製,整個人便脫力地癱坐到地上,瑟瑟發抖,幾乎要昏厥的樣子。

她心一軟,鬆了手,那人連忙手腳並用,連滾帶爬,逃之夭夭。

看著那些個倉惶逃竄的背影逐漸晃動成小黑點消失在碎石幽徑的盡頭,她這才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敞開的宅門裏頭,舉步,拎起衣擺跨過門檻,走進門去。

朱門府第,被楓葉香徑一分為二的小園花圃中,荊棘叢生,一路蔓延、攀纏至破敗的亭台,九曲水榭,蓮花池中腐爛的水葫蘆覆蓋了整個水麵,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連接亭台樓閣的回廊長年累月沉澱下厚厚的塵埃,殘缺的簷角粘掛了數張蜘蛛網,回廊裏頭一間間廂房,房門鎖得死死的,透過斷裂、破碎的窗格子,可以窺視到房中各類擺設都蒙了灰塵、結了蛛網,燭台上幾隻耗子“咯吱咯吱”地啃著蠟燭。

簷下風鈴被風吹動,丁當微響。偌大的府邸,一派寂寥中,清晰回蕩著一個人的腳步聲,越往宅院深處走,她就越發的感到蹊蹺——分明是一處無人居住的廢宅,除了她這個不速之客,理當再無旁人,但她的身後有時竟會響起鬼魅般似有若無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暗中跟蹤、監視著她,但,每當她迅速轉身往後張望時,回廊上卻總是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隻聽得角落裏一聲歎息,遊絲般纏來,令人不寒而栗!

壯著膽子再往前走,那時輕時重、時急時緩的腳步聲重又在她身後響起,不論她如何迅速、敏捷地回眸往身後張望,卻始終沒有看到回廊上走動的人影。

宅院深處有一座雜草叢生、荒廢許久的園子,園中一口八卦井,井水早已幹涸,井裏頭深幽幽望不見底,井口染有斑斑血跡,血漬發黑幹枯,顯然是沾染了些許時日了。除了血跡,還有一行踩入泥濘中的足跡,從井口一直延伸至小園牆角,而後踩踏上一株倚牆的歪脖子老槐樹,順著斜伸的枝柯,血跡與腳印消失在了牆外。

小園對麵,隔了牆就是一幢小樓,似乎是府邸主人就寢居所,小樓扶梯一塵不染,雕鰈戶前紗簾飄拂,玉蘭盆景幽香彌漫,雖是一牆之隔,但此樓與那荒廢的園子確有雲泥之別。

亓府內,唯獨這幢小樓裏有些聲響,斷斷續續地從二樓窗口飄出,細聽,竟是呻吟之聲。

快步走向小樓,直到她走到扶梯前,“異狀”才猝然襲來——她的頸項被掐住了!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掐住,窒息感令她無法思考,隻是本能地伸手摸向自己的頸項,但那上麵什麼也沒有,頸部的一圈肌肉卻詭異地往裏收縮,白皙的頸子上逐漸浮現十道手指印,無法呼吸的她硬生生憋著一股勁道,迅速從袖口抽出一張符籙,心中默念符咒,咬破舌尖吐出血珠噴濺到符上。

吸入血咒的符籙騰空飄起,忽而化作一道金芒,如鏈般繞過她的頸項後消失,原本往裏緊縮的肌膚驀地鬆弛下來,恢複常態,肌膚上十道烏黑的指印漸漸淡去,耳畔驟然劃過一聲稚兒般的尖叫聲,所有“異狀”於瞬間消失,她的眼角餘光隻捕捉到一縷淡如煙的影子在樓門的縫隙間一閃而逝,小樓扶梯上那道緊鎖的樓門卻奇異地自行落了鎖,徐徐敞開了。

樓裏麵居然有人,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從樓中傳出:“救命——救命啊——”

緩過一口氣的她,來不及細想,急忙順著扶梯拾級而上,至二樓,呼救聲更加清晰,就在走廊盡頭,窗子朝南的一間廂房,房門裏隱約傳出些異樣的聲響,宛如鈴鐺被風輕搖時發出的悅耳之聲,然而,當她推門而入時,耳畔所聽到的卻是稚獸般的啼哭聲——是小孩的哭聲,還是幼小獸類的啼聲?

抽出一紙火符,拋甩至半空,一團焰火霎時間迸燃,借著這簇焰芒,她開始仔細打量這間鬥室——

一間極其普通的廂房,房中一張書案、一扇屏風、一隻鴨形熏爐……簡潔的擺設,整座府邸,唯獨這間廂房在她看來最最“正常”,應該沒有什麼“髒東西”。

暗自鬆了口氣,正當她準備退出房間時,那扇靜止不動的屏風突然“嘎吱”搖晃了一下,半透明的紗質屏風上詭異地綻開了點點血珠,像是噴濺上去的,大片血色觸目驚心!

心,咯噔一下,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屏風上哪是什麼血絲,分明是朵朵怒放的紅梅,不知被哪雙巧手繡在紗質屏風上,呼之欲出的紅梅為這鬥室平添幾分雅致。

抹去額頭冒出的虛汗,繞過屏風,在內室的床前,她終於發現了那個呼救的人——沾滿泥濘的長衫,分明是方才被彪形大漢追趕的白衫人,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纖瘦孱弱的身子蜷縮在床腳,披散的發絲也簌簌發抖。

聽到外人的腳步聲,噤了聲的少年滿麵驚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望見進房來的隻是個道姑時,一層碎碎淚花又浮了出來,蒼白的唇顫啟:“姐姐,救我……救我!”

她的視線對上少年的淚眸,恍惚中,仿佛有一雙妖媚的紫瞳在眼前晃過,紫瞳裏碎碎的淚花模糊地重疊在這少年驚恐的眼裏,令她心口嘭然大作,失魂落魄般看著少年,口中喃喃:“……阿紫?”

不,這少年絕不是阿紫!

隻是錯覺,隻是……這少年的無助眼神、大顆大顆滴落的淚珠、滿是哀求之色的婆娑淚眸……分明、分明又是腦海中的“他”眼裏還在含著淚花,含淚淒楚地望著她,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嗬,令她的心,都要碎了!

“阿紫——”

哪怕是錯覺,哪怕隻有一瞬,她也想抓住他!淚眼朦朧中,她撲向了床前的少年,驟然飛起的道袍長袖,幻化為飛翼,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的,她衝著少年飛撲過去……

含淚的眸,倏地閃過嗜血紅芒,滴出的淚染作殷紅色,蜷縮在床腳的少年,望著飛撲而來的她,眼神詭異地閃爍了一下,嘴角彎出令人驚心的詭笑,唇色忽變,褪了蒼白,染上了驚心的猩紅色,白森森的尖牙咬了一下唇,少年突然衝著飛撲而至的她吹了口氣,裹著血光的霧氣吹出,撲至床前的她眼前驟然發黑,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可憐的傻人兒。”帶著悲憐之色,少年接住昏厥倒下的人,“這身道袍可真礙眼哪!”伸手扯開道袍領子上的扣子,嘴角一抹泛冷的笑,少年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牙尖,緩緩俯身,嗜血的牙尖咬向昏迷中的她那白皙柔嫩的頸項,咬出兩枚牙印,尖利的牙透過肌膚往裏刺入,殷紅血絲微微滲出。

喀!

小樓的木質扶梯被人踩響!

聽到房門外有異樣動靜,少年披散的長發突然飛起,發絲裏露出那雙獸般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耳朵聳動了一下,少年霍地抬頭,泛綠的眸凶光畢露,盯住了“喀啦”震動的房門。

小樓走廊上一陣雜遝的腳步聲,紙糊的窗格子上閃過幾條人影,急促奔來的腳步聲落在廂房門外,反鎖的房門突然被人砸開,衝進門來的竟是衙門裏辦差的幾個差役。

哐啷——

屏風被推倒,手持木棍衝進內室時,那幾個差役隻看到昏厥在床腳的一個道姑,房中沒有其他人。

“二虎子,進來!”

差役從房門外揪來一人,竟是方才逃離這裏的一名彪形大漢,差役指著房中,質問二虎子:“你不是說這片廢宅裏出人命了嗎?進來看看這房間,血跡都沒有,哪有什麼死人?”

“差、差爺……”哆嗦著手指頭,往內室一指,二虎子顫聲答,“小的不敢有半句虛言,這房間裏真的死過人……小的方才來時,分明看到幾具幹屍疊在內室中……”

話猶未落,忽聞內室一聲驚叫,一名差役白著臉跑了出來,軟了腳地跪倒在門口,幹嘔不止。

“差爺,這廢宅裏出啥事了?”

不明究竟、卻又要尾隨差役來瞧個熱鬧的鄉裏鄉親,三五成群、圍擠到小樓中,探頭探腦往房門裏一張望,隻覺濃烈的屍臭味撲鼻而來,就在房間內室,被差役掀了床板的床底下,赫然藏著數具幹屍。

如皮囊般幹扁的屍身,唯一可以辨別的特征就是屍身上所穿的衣飾,竟是些讀書人的儒衫——在此處遇害的顯然都是進京趕考時,夜晚寄宿在這無人廢宅裏的讀書人。

幾具發臭的幹屍嚇住了旁觀之人,卻嚇不住隨差役一同而來的仵作。命差役從床板底下拖出幾具死屍,仵作上前一看,尚未解剖驗屍,就連退幾步,失聲驚叫:“這、這幾具都是被吸光了精血的幹屍哪,這種死法……宅子裏難不成是鬧鬼了?”

鬧鬼?!

渾身打了個激靈,人人惶惑不寧時,忽聽房中呻吟之聲,昏厥在床前的道姑漸漸蘇醒,一睜眼,見房門口擠了這麼多張陌生麵孔,一個個又是萬分驚恐地瞪著她,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扶著昏沉的腦門子,緩緩站起,目光一轉,冷不丁瞄到被拖放在地上的那幾具幹屍,不由得臉色大變,脫口驚呼:“嗜血妖……”

“妖道!”房門外圍觀的人群當中,有人指著身穿道袍的她,大叫一聲,“妖道!一定是這個妖道念咒施法,招來了不幹不淨的東西,修妖法,奪人命!”

“妖道?她是妖道!”

眾人又驚又怕地瞪著置身命案現場的道姑,一個年輕而又陌生的貌美道姑,突然出現在這不恰當的場合,確實令人起疑!

“差爺,快捉住這個妖道!”

“捉住她!快捉住她!”

一呼百應,眾人紛紛叫嚷著:“是她,是這個妖道殺了人!”

“不、等等……你們先聽我說,這宅子裏確有嗜血之妖,但絕不是貧道,貧道隻是途經此地,被宅中呼救聲引來……”

道姑急著澄清事實,手持木棍的差役卻大喝一聲:“住口!妖道,休想妖言惑眾!”

當啷!

抖甩出鐵鏈,差役虎步躥上前來,不容分說拿下了“人犯”,用鐵鏈枷鎖銬住她的手腳就往門外拖,剛拖到門口,一名村婦端了個水盆疾步迎上來,衝她兜頭潑灑了滿盆狗血。

血腥之味衝鼻,遭人潑灑了滿身血汙的她,跌倒在地上,緩緩抬起雙手,染血的指尖顫抖,心,卻涼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