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昧村婦,確有可恨之處!但,無奈的是,她縱然有千張嘴,今遭卻也躲不過這血光之災,逃脫不了命中劫數!
“妖道該殺!”
村婦憤憤地啐了口唾沫。
“殺死她!”
“勒死她!”
“燒死她!”
恐懼和憤怒,促使圍觀的人群躁動起來。
一派混亂的氛圍中,忽聞宅門外鳴鑼聲聲,差役大喝:“知縣大人駕到,速速讓道!”
“知縣大人來了?!”
驚呼聲四起,命案現場的閑雜人等,紛紛辟易道側,跪地叩首。
開辟的通道彼端,落了一頂官轎,轎門簾掀起,一身蟒袍官服的知縣大人下了轎,大步走來。
“本官尚未定案,哪個說要殺了疑犯?”
草菅人命,如何能行!
大人發話質問,眾人叩首伏地,默然不敢做聲,而原本跌坐在房門口的道姑,卻在聽到知縣大人說話的聲音時,渾身一震,霍地抬頭,怔怔地看著由走廊彼端步步走來的男子。
君子端方,溫良如玉!
本是溫良君子嗬,偏生得一雙妖媚紫瞳!
紫瞳裏流光萬千,重現那絕色風華,那眉眼、那淺笑……
那一眼,淡淡的笑睨……如夢、似前塵……
恍然如隔世重逢!
“……阿紫?!”
癡然凝眸,淚痕已冷,眉尖卻是一點刺紅,宛如前世的記憶破繭而出,綿綿脈脈,是情殤,亦是心傷……
癡然凝眸,淚水沾袍,沾的是她的道袍,濕的卻是淪陷在塵網的那顆凡心,盈淚顫笑,似在夢裏又喚著記憶中的身影步步靠近,往事便如浮塵般漸漸在眼前彌漫開……
紹興九年,冬。
年關佳節將至,天公偏不作美,冰雪肆虐,天寒地凍。
清晨,相州湯陰的市井之中,一片蕭條,街旁店鋪三三兩兩,門庭冷清,幾個衣不遮體、捉襟見肘的乞丐佝僂於堆雪的牆角,在凜冽寒風中瑟瑟發抖,有些呆滯了的目光透過茫茫雪地,落於虛無。石板街上,偶爾有幾個路人哆哆嗦嗦地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蹣跚步行。
這幾個路人中,有一個算卦占卜的江湖術士,手持的招牌竟是招活人晦氣的一竿引魂幡,舉幡招搖過市,真個驚世駭俗!
與眾多修仙之士雷同,術士那竹竿似的身板兒上僅僅披了件單薄道袍,衣擺隨風飄舞,他一手持幡,一手捋著頷下三綹青須,唇已凍得紙白,卻仍強撐一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灑脫笑意,隻是嘴邊笑紋已被寒風凝成一道僵硬的彎弧,雖無仙骨飄然之姿,但若一不小心被凜冽的北風拂上青天,倒也可謂修成正果!
此刻,術士那雙狹長的小眼睛正賊溜溜地打量街上零星的路人,當視線捕捉到一抹柔弱的身影時,他的瞳孔倏地發亮,似乎瞅見“孔方兄”(銅錢)正親熱地衝他招手。
前方那一抹纖弱身影如風擺楊柳,搖搖晃晃地走近了些,方能看清——那是個十五六歲的抓髻丫鬟,纖弱如柳的體態,裹了件樸實無華的淡綠色粗布裙,素手挽了隻竹籃子,籃子上遮了塊布巾,丫鬟渾身上下唯一佩戴的首飾,就是抓髻上插的一支荊釵,蓮般素顏未搽胭脂,雙頰凍紅,新月彎眉微顰,掛了淡如煙的愁,濃密的睫毛倒影在一汪秋水般澄澈的眸中,微翹的鼻尖與櫻唇凍得紫紅。她一直低著頭,小心看著腳下的路,艱難緩慢地走著,直到一根竹幡冷不丁冒現於足前,擋了去路,她才霍地抬頭,杏眸中閃著小鹿般驚惶之芒。
見她膽小如兔的稚嫩模樣,術士心中更是竊喜,忙把臉湊到她麵前,瞪大了狹長的細縫眼,目光似兩盞孔明燈,在她臉上細細照了一番,故作神秘地“哦”了一聲,脫口而出的卻是唬人騙財的老伎倆:“唉、唉,看姑娘雖一臉靈秀,可歎印堂竟是發黑,災星橫截命格,凶降辰時,怕是要……唉、唉、唉——”他連連搖頭,嘖嘖歎息,倒是不怕觸人黴頭。
丫鬟望了望插於雪地中的那麵提有“神算珠璣子”字樣的竹幡,又瞅了瞅擋在麵前搖頭晃腦、莫測高深的占卜術士,她輕蹙黛眉,一臉不知所措的茫然之色,一側身就要繞道而過。
術士急忙伸手阻攔,“且慢!大難臨頭,姑娘怎能無動於衷?莫非,姑娘寧肯冒此凶險,也不願請老朽指點迷津,圖個破財消災?”咕、咕嚕嚕……
這番話講得煞有介事,不料,他的五髒廟也不肯閑著,續著話尾幫他大唱空城計,以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最佳效果!
丫鬟原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一聽話尾那串妙音,她卻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聲。術士那張老臉頓時紅賽關公,僵立在原地,尷尬不已。
見他滿臉窘態,單薄的衣衫掛在竹竿般瘦瘦的身子架上,在雪地中更顯寒酸,丫鬟止住了笑,秋水般澄澈的眸中漾起憐憫之色,素手探入袖兜內,摸索片刻,掏出了三個銅板,遞至他眼前,宛如柳葉拂在水麵般輕柔的語聲含了一絲歉意:“老人家,我身上隻有這點積蓄,雖不能派上大用,但也可買些充饑之物,暫解燃眉之急。”
術士不停捋須的手僵住了,盯著那隻潔白掌心托的三文銅錢,愣了片刻,伸了伸有些發顫的手,卻又縮了回來,長歎一聲:“老朽不是乞丐,怎能白拿姑娘的錢哪?”他說著,下意識地扯高嘴角,那失了神韻的灑脫笑意此時更是顯得別扭。
丫鬟顰眉想了想,笑道:“老人家,您幫我算一卦,這錢就不算白拿了。”
看著她那純潔真摯的眼神,術士有些心虛,喉嚨似被硬物噎住,細縫眼連眨好幾下,才支吾出聲:“不、不瞞姑娘,老朽隻會掐指亂掰……”
“您太謙虛!”眨了眨眼睛,丫鬟滿臉純真地笑著,“您就幫我算一卦吧!”
咕嚕嚕……
五髒廟仍不爭氣地囂張鬧騰著,術士咽了咽口水,縮著脖子緩緩伸手接過那三文銅錢,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襟內,一手捂著,一手不太自在地捋捋胡須,問:“咳……不知姑娘想卜卦預測何事?”
丫鬟眼中閃著期盼之芒,“我想知道我那雙親與兄長們是否過得安康?”
“姑娘的親人家住何處?”術士把手收攏在袖中,悄然抓住袖兜裏一串木珠子。
丫鬟雙眉微顰,神色鬱鬱,愁歎一聲,“我打小就被貧寒的家人送入朱門為奴,家鄉在哪裏,我已記不清了,隻記得家鄉山上有座道觀,我每日清晨都能聽見道觀裏敲響的鍾聲。”
術士聞言心中更覺愧疚,硬著頭皮掐指算卦,寬慰道:“姑娘放心,卦相吉祥,你的親人們定是安康無恙!”
“真的?!”丫鬟滿臉愁雲一掃而空,綻放如花笑靨,“多謝吉言!”斂衽謝禮,丫鬟含笑離開。
術士站在原地,看著那抹纖弱、孤單的身影頂著風雪,艱難卻又頑強地前行,他心口一熱,放聲疾呼:“姑娘請留步!”他疾步追了上去,把藏在袖兜的那串木珠子拿了出來,塞到她手中,意味深長地叮嚀了句:“天佑善人,姑娘帶著這串道觀檀珠,多行善事,日後必定能與親人重逢!”
塞到手裏的僅僅是一串絲線穿連的檀木珠子,瞧不出什麼稀罕,丫鬟隻是懵懂地點個頭,便匆匆走遠。
她已耽擱了不少時辰,如若不盡快回府,怕又得挨管家訓罵。心中一急,腳下又磕絆著跌倒好幾回,但她始終小心翼翼地護著挽於臂彎的竹籃子,籃子裏裝了些縫製華服錦裳必備的綢緞——明日正是吳府少爺納妾之喜,原本做好的新袍被那驕縱蠻橫的少爺扯了個稀巴爛,管家這才急忙催著她大清早冒著刺骨寒風去綢莊取布料。
半個時辰過後,她那身單薄的布裙已被冰雪濕透,呼嘯的北風寒意刺骨,纖瘦的身軀在風中打擺子,幸好吳府那氣派的髹金門麵、層層精美的琉璃瓦已翹首可見,那扇朱門前影影綽綽似乎圍了一大群人,嘈雜聲浪遠遠傳來。她急走幾步,腳下一個趔趄,竟又跌入雪泥中。
撲跌在雪地裏,雪花迷住眼睛的一刹那,一件咄咄怪事卻驀地闖入眼簾,她瞪大杏眸,屏息凝望,愕然看到一隻闖入視野的紫蝴蝶。
紫色斑斕的蝶兒,羽翼蹁躚,與潔白的雪花共舞,幻美之姿令人如墜夢中。她伸出手來捕捉這隻精靈,緩緩、緩緩地將蝶兒迎進手裏,合攏掌心湊至眼前再攤開看時,手中空空如也,那隻紫蝶已如夢般自指縫悄悄消逝。
幽幽一歎,她起身蹣跚著走近石獅坐鎮的朱門前,圍在門前的人群中,幾名稚童正在不停地哭鬧,一雙雙凍得紅腫的小手皆拽拉著身旁捉襟見肘的親人,滿臉淒愴的親人們卻硬著心腸強行扳開自家孩子的手,將她們交到吳府家丁手中。身材剽悍的家丁個個綰起袖子,扛牲口似的將稚童橫扛於肩頭,大步邁入朱門。
哭鬧不休的賣身書童、丫頭當中,有個娃卻沒有哭泣吵鬧,隻是默然站在行列中,隨家丁往門裏走時,回頭看了看徑自遠去的親人背影——那個梨園裏歲數最大的老伯伯,轉身離開時,悲憐地瞅了親手送出的學徒一眼,手中卻緊緊攥著吳府老爺贈送的十兩銀子。
娃啊,戲子也得賣笑,眉目長得如此妖孽,就得順了老爺們的心意,進了老爺家的門,唱一曲後庭花、龍陽調,討口飯吃……這世道,活著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哪……娃,這是你的命,怨不得伯伯……
伯伯臨走時的叮嚀縈繞耳際,十四歲的娃,既不哭鬧,心中也沒有絲毫憤怨,隻是默然地接受上天不公的安排,順從地隨家丁往朱門裏走,卻,忍不住地回頭看看門外的風景,風雪肆虐之中,一抹風中搖擺如柳的纖瘦身影卻頑強地步步走近。
丫鬟走到門前時,門裏的那個娃恰好回過頭來,兩人的視線碰撞了一下,穿著紫衣戲服的小小戲子,容貌驚人,妖精般的眉目,那眸,竟鑲了紫色的瞳,紫光流轉,十分妖媚!丫鬟看得一呆,那個娃卻衝她彎眸一笑,十四歲卻有了風塵梨園裏曆練的風韻,妖媚巧笑,叵測驚心!
從未見過一個人會笑得如此像個妖孽,也從未見過一個人笑時不帶任何情感,卻是如此攝人魂魄!丫鬟呆在了門口,看著那戲子進了門後,頭也不回地往裏走。
門前圍的人漸漸散去,丫鬟回了神,低頭匆匆繞圍牆後方的小門走進吳府,剛才門前所發生的一切情形,她早已司空見慣,十年前,她也經曆過這種骨肉分離的場麵,她的親人是分文未取就把她送入朱門——柴門的苦娃,當了朱門的奴仆,總比日日啼饑號寒強些!
一入豪門深似海。
丫鬟穿過幾道圓月門,繞過院子回廊,這才走到管事那片院落,把采購的布料交給賬房驗過後,她又提著竹籃子繞到下人住的石屋。
剛走到屋子前,就見幾個壯丁凶神惡煞地衝一群麵色蠟黃、骨瘦如柴的中年婢女嗬喝著,這些奴婢手中都拎有寒酸的包袱,色衰的臉上涕泗滂沱,長期的壓迫使得她們隻知順從,當最後一滴油都被榨幹時,她們卻隻能默默哭泣,順從主人的驅逐,默默消失在豪門府第的後門外。
丫鬟顰眉看著院子後麵那道狹窄的木門,神思恍惚間,那扇毫不起眼的木門突然幻變成猙獰的鬼魅之臉,白森森的尖牙閃著詭異血芒,欲將她吞噬!
“啊——”
丫鬟驚叫一聲,踉蹌著連退幾步,回過神來凝眸細看那道門,它卻默不作聲地靜立著。擦一把虛汗,她匆忙邁入石屋,走到最裏間,急喚一聲:“婆婆!”
“是萍兒嗎?快進來吧!”蒼老的語聲從裏屋傳出。
萍兒挽起裙擺,跨過門檻,走進這間幽暗的裏屋,屋子裏除了一張炕外,就再無他物。土炕上盤膝坐著個兩鬢斑白的老婆婆,青筋突起的枯瘦雙手持了針線及布料,錦布上繡了半幅牡丹圖,一針一線,繡得惟妙惟肖,足見這位婆婆的女紅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這也正是吳府老爺尚未趕走她的緣由。
萍兒疾步走到炕前,取出竹籃子裏的綢緞交給婆婆,老太太憐惜地搓揉她凍僵的手,關切地問:“丫頭,冷不?快去把濕衣換下,到炕上來暖暖身子。”
“噯!”萍兒乖巧地點個頭,轉身離開。須臾,她換了件打滿補丁的布裙回到裏屋,坐到炕上,滿麵孺慕之情地倚靠在婆婆肩頭。
老太太慈祥地撫摸她的發頂,歎息著說:“丫頭啊,看你出落得水靈乖巧的模樣,倘若生在好人家,定能許個稱心的夫婿。”
“萍兒才不想嫁人呢!”麵頰浮了紅暈,萍兒羞怩地低下頭來幽幽道,“萍兒隻想學好女紅,跟婆婆一樣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傻孩子!”老太太的歎息聲中,隱含了無奈與憂傷,顫著滿臉的皺褶子,目光竭力穿出窗格子眺望天空——寬廣無垠的天空,片片雪花悠然自在地飛舞,自由而歡快地飄。
見老太太出神地凝望窗外,萍兒伸手輕搖她的肩,滿麵欣喜地笑道:“婆婆,萍兒今早在路上遇到一位算命的老先生,他說我日後必定能與親人重逢!”
“這真是菩薩保佑啊!”老太太雙手合十,念了句佛經。
“對了,他還送了我一串珠……”說著,萍兒掏出了那串木珠子。
“這是……璿珠?!”看似毫不起眼的一串木珠子,竟然是道家修真的法寶!那位算命的道士居然舍得割愛,以此物相增?老太太瞪大雙眼盯著萍兒那蓮般清秀水嫩的臉,思量許久,審慎地叮嚀:“丫頭啊,趕緊收到這串珠子,萬莫將它遺失,往後帶著它,多行善事,必有善報!”
多行善事?那位算命的老先生也說過同樣的話呢!萍兒謹慎地收好那串珠子,笑著點頭,“萍兒謹記婆婆教誨,日後定當……”
“死丫頭!”
一聲怒斥打斷屋裏人的談話,一道人影卷著寒風從石屋外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來人衝到炕前,揚手就甩了萍兒一巴掌,白嫩的臉頰頓時浮現五根紅紅的手指印。
她抬起微顫的手,捂著刺痛的麵頰,眼裏閃著淚,怔忡地望著炕前那個兩手叉腰、三角眼怒射凶光的中年男子,又畏縮地低下頭來,螞蟻似的喃了聲:“王、王管家……”
王管家那兩片刀削般的薄唇一開,尖刺般的刻薄聲音狠狠紮在萍兒低垂的頭頂:“死丫頭,敢窩在這裏偷懶,吃豹子膽了?還不快點把大少奶奶的新鞋送過去!個死人樣!”
老太太慌了神,抖著手在炕角堆的成品中尋出那雙三寸弓底繡花鞋,塞到萍兒手中。萍兒低著頭匆匆走出石屋,將王管家咒罵的語聲遠遠拋於身後,她才伸手擦去眼角淚珠,顰眉愁歎一聲。
走到彩雲閣,踏上紅絨毯,幾枝紅梅婷婷於雕鶼戶前,嫋嫋檀香繚繞於紅梁、青紗、雲屏、晶簾、玉床,沁人心脾。此處與石屋有著天壤之別!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萍兒拘謹地站在門外,低頭輕喚,聲落半晌,不聞有人應答,她緩緩抬頭,偷瞄一眼,見少奶奶房內空無一人,躊躇片刻,惴惴不安地走了進去。
把新鞋放到書案上,匆忙轉身欲走,梳妝台上一支蝴蝶形的金釵卻牢牢吸住了她的目光,腳步挪移到梳妝台前,她伸出手來撿起金釵把玩著,腦海裏浮現了那隻與雪花共舞的紫蝶,那隻蝶兒很美,是一種虛幻之美,夢般難以捕捉。輕歎一聲,她抬眼望向梳妝台上那麵菱花鏡,朦朧的銅鏡中倒映著她清秀的容顏,也照映了屋中一些擺設——透明的雲母屏風裏,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動!
屏風隔開的內室裏隱約傳出些異樣的動靜。
少奶奶房中有人?萍兒心中驚疑不定,悄然挪步挨到那扇屏風一側,探頭往內室一瞄,手中的金釵猝然跌落於地,她忍不住地驚呼一聲,圓睜著眼睛,駭然震愣地瞪著屏風隔開的內室那張床上糾纏的一雙人影,蠻橫地壓在床上的那個臃腫身影竟是……“少爺?!”
冷不丁被人叫了一聲,正與人在床上撕扯的吳府大少爺手底下的動作緩了緩,扭頭瞪向貿然闖進內室的丫鬟,怒道:“不長眼的東西,誰讓你進來的?”
“少、少爺,奴婢是、是為少奶奶送……”餘下的話突然噎在了喉嚨裏,萍兒萬分驚愕地看著被少爺綁縛在床上的人,淩亂衣衫下紫色的勒痕,汗濕的發絲粘在泛白的麵頰,劉海下一雙妖媚的紫眸……似曾見過的紫眸,竟是那個小小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