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久久地盯著那兩個數字,像是能看出一朵花來。
“你怎麼了?”春風見我發呆,忍不住問,“騎天?騎天?”
“啊?”聽到春風一連串的喊聲,我才完全回過神來,“怎麼了?”
他卻沒有說什麼,隻是深深地望著我。
好一會兒,春風得意才道:“沒什麼。”
我也深深地望著他,然後“哦”了一聲。
春風很快調整了情緒,“明天,一起去練級吧?”
我搖頭,“不行,明天我不練級,要先賺錢。對了,現在有新開設什麼任務是方便我這個等級賺錢的嗎?”
“賺錢?有那必要嗎?”春風完全不當一回事地笑,“我身上沒帶多少現金,十萬夠不夠?不夠我明天取了再給你,賺錢多浪費時間,我明天直接帶你升級就行了!”
我笑。當城主的人果然口氣就是不一樣。
“謝了!不過我心領了。練級嘛,不就是那麼一回事,我以前也不是沒經曆過那種沒日沒夜練級的日子,但現在想想,把時間總浪費在同一件事上,真沒什麼意義。”
春風卻愕然的樣子,為我的這番話。
“……你……這樣覺得嗎?”
“對啊,你覺得我說得不對嗎?”我奇怪反問。沒人規定玩遊戲非得怎麼玩吧?
春風默了片刻,“那你……為以前的事後悔嗎?”
我笑了,“沒那麼嚴重!說不上後悔,但我現在想換種方法來玩……”話說了一半,忽然又覺得春風剛才似乎話中有話?一時間,兩個人都互相瞪著,沉默。
然後,春風緩緩的,像是歎息地說了一句:“我現在倒發現,我以前的玩法,似乎錯了……”
我啞然。
我從沒看過春風像現在這樣的迷惑,這樣的他,跟當初那個說要在遊戲裏開創天下,期望有一天能夠“春風得意”的他,判若兩人。
他以前總是很有精神,很快樂的樣子,雖然有時累得半死,而我陪他累個半死!
但現在,我卻總是看見他的淡笑、輕笑、微笑……就是沒有真正開懷的大笑。
特別是這兩天,越發的反常。
我卻隻能幹笑,“你還叫我騎天?聽起來怎麼那麼別扭……算了,你也跟他們一樣叫我斯卡布羅吧,這名字順耳多了……”
春風得意沒有馬上回答。他慢慢走到床邊,很寂寥的樣子。
唇邊還是帶著笑,卻是淒涼的笑,“……是嗎?不過,我還是想叫你騎天……騎天,我一直覺得你會回來的,不管以什麼樣的臉孔,什麼樣的名字。現在你真的回來了,不過我有時又覺得,騎天小將似乎還是沒有回來……”
這下我真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帳篷門口的油燈一明一暗地跳躍著,春風得意的表情也隨之明明暗暗,難以辨清。
等我再回過神時,好友欄的另一個名字也暗淡了下去。我歎氣,坐到僅餘的那張小床,閉上眼睛。
第二天,等我上線的時候,國度裏正是清晨時分。陽光正對著帳篷簾,透過已有破洞的帳篷簾落下斑駁的金光,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抬手擋住那炫目的陽光,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國度裏的風景,大多數在遊戲之外都已成了傳說,比如綠得醉人的大草原,一路走去,一路都是開不完的花;還有雨後的彩虹,絢麗的火燒雲……我想這也是我為什麼舍不下國度的原因之一。
出了國度,連呼吸仿佛都被鋼筋混凝土所澆鑄的大廈壓抑了。
我歎一口氣。國度之外,此刻正是暮色降臨時分,所以此刻國度裏的陽光更讓人迷戀。
轉頭一看,羅恩和春風得意仍然以打坐的姿態坐於小床上,狀似沉睡,其實是都還沒有上線呢。
我靜靜地看了他們好一會兒,然後低歎。剛才那一瞬間,我有一種衝動,隻想遠遠走開,有多遠走多遠,眼不見為淨……但我既是帳篷主,收了兩位客人在篷內,自然就有了我的義務,根本不能夠走開。
我起身,掀起簾子,走到外麵迎著陽光大大伸了一個懶腰,一轉頭卻看見不速之客——
水月華。
垂眸隻想了片刻,我便猜到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看來友好度八十以上,果然是個方便大眾的設定,何況他們本是夫妻,是“一家人”。
隻是不知,她在這裏等了多久了。
我對水月華一笑,主動走上前去。
水月華凝視著向她漫步而來的我,秀麗端莊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隻是待我走近了,她望進我的眼,長長歎一口氣。
“我沒猜錯,你果然女生。”
一句話,雖無頭無尾,我卻恍然大悟。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這麼說,曾經水月華對騎天小將的敵視,就是因此而來吧?
“既然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片刻後,水月華再問。
我一笑,已平靜心情,“反正,不是為了他。”
水月華也笑,帶著不屑,卻依然優雅。
“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加了一句,然後轉身,再次麵對太陽。
但我知道,水月華還在我身後投以凝視的目光。
“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水月華如此說。
我驚訝地轉頭,隨即為之失笑。她這是什麼意思?說反話示威?還是向我訴苦?無論是哪一種,也未免搞笑了點吧?
“曾經,你是他最重視的朋友;而你的消失,又讓你成為他最懷念的一個人。”水月華的語氣倒聽不出多的情緒來,但她眼裏浮現的淡淡怨恨,卻暴露了她的心思。
隻是她怎麼不想想,當春風得意真正“春風得意”的時候,站在他身旁見證那一時刻的人,卻是她呢。
我搖搖頭,尚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有人叫我:“斯卡布羅!”
我聞聲轉頭,帳篷門口站著的,正是那兩個剛才還在“沉睡”的人。
叫我的是羅恩,沉默的是春風。